幸福就變得相當必要和有意義了。興奮的此刻總是稍縱即逝的,只有不斷地重複興奮,個體才能讓自身與屬於自己的此刻現在維繫在一起。如果只是在回憶中把握興奮,就使興奮成了自蔚的幸福,如此經受的興奮就成了抽象的現在,而不是具體的、有體溫的現在。 人們只在過去的時間中認識現實。人們不認識它在現在時刻,它正在經過,它在的時刻的那種狀況。然而現在時刻與它的回憶並不相像。回憶不是對遺忘的否定。回憶是遺忘的一種形式。(《遺囑》;126頁) 小說敘事抗衡現在的消逝,使人總是在現在時刻而非過去的時間中感受興奮。敘事的時間不僅挽留住、而且延長了興奮的現在時刻。敘事場面在自由主義小說中有的重要作用,不是文學性的而是倫理性的,它給興奮的現在時刻提供了保鮮的冷凍空間——由敘事語言製造的冷氣來保鮮的此刻時間。岡察洛夫的《懸崖》用了四十多頁敘述一個人從床上坐起來到下床的現在時刻;《尤利西斯》用近九百頁描寫十八小時的生活——興奮的現在時間不僅被挽留住了,也被放大了;《追憶逝水年華》的敘事把一個人興奮的現在時間帶入無時間的生存暈眩。在被挽留住的興奮的現在時間中,個體生命沉醉於自己的生存暈眩。 生存暈眩很可能是人義論自由倫理的終極人生境界,無怪乎昆德拉在自己的小說敘事中注重描寫生存的暈眩,在他的小說倫理學中,一再提到生存的暈眩——小說敘事提供的個體在世的即刻興奮的在體狀況: 尋找失去的現在,尋找一刻間的真實旋律,要使人驚訝和要捕捉住這一逝去的真實的慾望,因此而揭穿即刻現實中的神秘的慾望。即刻的現實在我們的生命中不斷地落荒逃去,我們的生命因此而變成世上最不為人知的事物。(《遺囑》;136—137頁) 小說敘事成了自如倫理的機體,讓個我的身體現在的真實恢復真相,一個人的生存真相只會出現在被敘事挽留住的興奮的現在時間中。不僅如此,小說的喃喃敘事還可以培育自由的倫理感覺和品質,抹去國家政治、習傳宗教、傳統道德拋在一個人的現在一刻上的種種陳詞——它們都有一個罪惡目的,讓個我忘記自己的興奮,以至於讓人根本沒有經歷過人生暈眩的高潮。&nbsp&nbsp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行走在生存霧靄之中?

昆德拉的人義論自由主義倫理學在生存暈眩的我在興奮論上走向了個體自由德性的圓融:超逾歸罪、尋求意義的人生。昆德拉的小說敘事倫理學宣稱,要照亮哲學、社會學和政治學都無法進入的神秘之地,這神秘之地就是不尋求生命意義、不為什麼事業奮鬥的人生。為生活本身尋找一種意義、為這或那種事業奮鬥,會錯過興奮的生存暈眩。托馬斯和特麗莎的生存感覺的差異就在於此:托馬斯一直在為自己的事業奮鬥,特麗莎只想過相契的倆人生活。托馬斯最後承認,他差點錯過了幸福。 尋求意義的人生必然導致歸罪的人生,因為,所要尋求的意義不是一個人的身體能夠擁有的東西,難免成為捆束人身的道德繩索。道德歸罪就是用道德繩索捆束人身,其正當性依據就是尋求意義的人生。道德歸罪有兩種,他人歸罪和自我歸罪。我在前面已經談到過他人歸罪的情形。在昆德拉看來,更可怕的是自我歸罪。據他說,卡夫卡講故事的主題幾乎都關乎自我歸罪:從沒有做任何壞事、或者說不知自己做過什麼壞事的K生活在他人歸罪的處境中,日子久了,K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有罪,開始用不是自己的道德原則來審判自己的生活。自我歸罪是個人的一種生存狀態,由社會的或意識形態的他人歸罪來審判自己,自己讓自己變成有罪的人。 無論哪種歸罪,都是道德形而上學的。所謂道德形而上學,就是要求每一個人尋求既定的有意義的人生,有如古典音樂,生活必有一個主旋律,和音是為此而配置的。人義論自由倫理有如現代音樂:生活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