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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傢伙。
弗萊姆的故事基本上是講進步或者說講歷史發展的故事,是一部興衰史。因此,主要因素是“變”,具體他說,是地位,財勢的劇變。弗萊姆是百分之一百的現代人,永遠在運動中。相比之下,法國人灣的社會幾乎靜止不動。如果說綜述歷史的變化是寫弗萊姆的最好方式,那末記錄零碎的瑣事是寫法國人灣的最好方式。儘管法國人灣並不特別計較過去、尊崇祖先,但它是一個時間緩慢的世界。那裡當然也發生過許多事,但是從沒變得那麼快,直到來了弗萊姆。
弗萊姆一來,一切都起變化,包括金錢和權勢地位。弗萊姆幾乎佔有了法國人灣的一切以後,進軍傑弗遜,連社會上最基本的活動——交易——也變了。在以前的斯諾普斯故事中,交易不僅是做生意,也是娛樂;是禮儀,也是遊戲;遵奉某種程式,要求某種技巧。什麼都可以交易,從錢、票到機器、馬匹。對拉克利夫的朋友來說,交易中含娛樂;他們時常交換馬騾,又交談故事。連講故事也和交易一樣,講禮儀有競爭。拉克利大洋津樂道故事的進展和結局,這裡面有著娛人娛己的雙重目的。到最後還必須讓聽的人明白自己上當了,上了這位講故事高手的當。最好的故事總放在最後,他講的故事從無破綻。他控制語調和穿插無暇可擊,哪怕講的是他自己做的一筆吃虧的交易。
在法國人灣的日常生活中,交易小、牛皮大。幾乎人人可作交易,幾乎人人愛吹牛皮。弗萊姆不僅轉移了權勢和財富的中心,還改變了這一根本局面。他與眾不同,一半是因為他對交易的過程不感興趣,只對交易的結果感興趣,因為交易一達成,興趣便結束;一半是因為他的交易都是大宗買賣,相互牽連,吞沒一切。他是那種冷冰冰、講效率、板著臉的生意人的結晶,說話比用錢還要吝嗇。他心毒手辣、貪得無厭、盛氣凌人。別人眼睜睜看他成為奇談怪論的材料,而不知其所以然。
斯諾普斯是福克納筆下的最偉大的喜劇性創造。有時,《村子》讀上去很老式,平鋪直敘,不像《喧譁與騷動》《我彌留之際》和《押沙龍,押沙龍!》那樣有意識地進行形式的試驗。但是《村子》好就好在它的自信,無所顧忌而不覺粗心,為現代文學作出獨特的貢獻。書中列我們說話的語氣沾沾自喜,胸有成竹。是這個語氣,和人物、情節一樣多變的語氣,深深印在我們的記憶中。它給人豐盛之感,彷彿斯諾普斯這一家人和他們的故事無窮無盡,只要你過的是人的生活、乾的是人的工作、有一個能創造的頭腦,你就會有這樣的感覺。它給人悠閒之感,彷彿宏觀的故事距結局如此遙遠,不用作者和讀者為之操心。故事基本上用第三人稱敘述,主要是弗萊姆在演戲,拉克利夫在看戲。作者在書中加了幾則吹牛的故事和幾段精彩的插曲。在這一過程中,他始終是一位和藹、寬容而含蓄的主持人。在作者探索的種種自由中,有兩種是他個人的:一是按他認為合宜的方式講故事,有隨意更動的自由;一是保持距離的自由。和他分享許多意外曲折之趣的讀者便沒有這種自由、和他有共同的思想方法和習慣用語的坐在門廊下的人便沒有這種自由。連拉克利夫也被排斥在外,儘管福克納對他抱有好感。他在第一部中以拉克利夫為中心,第二部中把他撇開,後來又讓他回來慢慢走向英勇行為,再讓貪婪和虛榮把他變成弗萊姆的又一個獵物。最後,福克納得意地把他寫成一個孤僻的人,不是英勇的人。他比任何一個主角更能使小說平衡於捲入與超脫之間——這是小說的一大優點。拉克利夫來回出入自在,從來沒有一個跑街推銷員如此和藹、如此清心寡慾,雖然書中人,如艾克,都要同他計較,但從不當真。他出入於自己的階層,過著修士般的獨身生活。
福克納的小說傑作中有幾部,包括《喧譁與騷動》《押沙龍,押沙龍!》,一方面反映當時的家庭、社會和時代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