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太多是無用的。我也站起來,慢慢地走回家去。

我的媽媽在替我整理皮箱,預備我的行李。

我坐在床邊,我問她:「媽媽,他們都離開我了。」

她看我一眼,她問:「難道只准你離開他們,不准他們先離開你?多麼自私的想法。」

她說得很對,我沉默了很久。

媽媽說:「他們終究要離開你的,每個人都要離開你的,即使兩個人結伴情殺,到了那一頭,也還是未知數,你擔心什麼?或者年輕人都喜歡擔心,擔心是你們的本性。」

「媽媽,你怎麼樣呢?」

「我?」她笑,「怎麼樣來,怎麼樣的去,我活過了,我的命運如此,我盡了我的責任,我能說什麼呢?我不希望再與你談論生命的問題了,將來你總是會明白的,現在多說無益。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行李?」

「我不要看,你辦事,我放心。」

媽媽笑。「你到了加拿大,儘量找個好女朋友,好不好?我答應一定來看你。」她說,「我給了你一本地址部,裡面的人……只要你說我的名字,他們總會來幫你忙的。」

「是,我知道。」

「你是大人了,要記得你是個大人。」

「是的,媽媽。」她坐在我對面,穿一件毛衣,牛仔褲,褲管窄窄的塞在靴統裡,她的氣質是無與倫比的。

同樣的一條牛仔褲,真是。這並不因為她是我的母親,如果她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她更加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女。

她是如此的美麗。

我坐在那裡默默地看她,默默地聽著她的說話,就快不能見到她了。她說什麼?雪很深?加拿大的雪很深?我低下頭。加拿大的雪很深。

上飛機的時間到了。

琉璃來送我,穿了一身紅,紅色的上衣很緊,很好看,她獨自來,喬其沒送她,因此我很高興,她還是懂事的,而且還是對我好的。

我迎上去。「琉璃。」

她笑了一笑。

「琉璃。」我抱住她,一下一下的摸她的頭髮,把她的頭髮撥到腦後去,這是我對她的習慣,因為她有一個太好看的額頭。

她輕輕握住我的手,輕輕地說:「你把我的頭髮弄亂了,你沒發覺?現在我留了劉海啦。」

天呀,她真的長大了,從幾時開始,咱們都長大了。我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我的眼淚緩緩落下來。

琉璃說:「你瞧你,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愛撒嬌的男孩子。」她推我一推。

「你比我大,為什麼我不能對你撒嬌?」我低聲說。然後她也哭了。

只有媽媽,筆挺地站在那裡,真絲的襯衫,真絲的褲子,一串銀手鐲,她是永遠的,在頭髮尚未白之前,她仍然維持著她恆久的鎮靜,有時候麻本也是一種鎮靜,分不出來的。

「我是愛你的,小寶。」琉璃低聲說。

「我們認識那麼久了,琉璃。」我說,「我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我一直抱著她。

「你會寫信給我嗎?」她問我。

「我祝你與喬其快樂。」我說。

她嘆口氣,「謝謝你。我祝你——如意。」

有一個男人迎過去媽媽那邊,吻媽媽的面頰。一個面孔陌生的男人,樣子不漂亮,但是風度翩翩,到底是誰呢?這些男人,走馬燈似的亂轉,到底是誰呢?不重要吧?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個哩。

他幫著媽媽將我的行李過磅。我與琉璃趁這段時間抹乾了眼淚,看著他們做這些事。

琉璃問我:「他是你媽媽的男朋友?」

我說:「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倒是有點習慣了,既然她的男性朋友多,我有什麼辦法呢?或者她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