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比一年高,今年竟漲到一百二十兩,這倒也罷了,如今養頭公牛便要收耕田稅,養頭母牛還要收產奶稅,這是什麼道理?我們溝泉村上個月才繳了三餉稅,這個月又要丁銀稅,就是賣妻賣女,又從哪裡拿出這麼多銀子?”說到此,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接道:“咱們做老百姓的,不求富貴榮華,只要不餓死就謝天謝地了,幾天前,官府又貼出一個徵丁令,說是要麼每戶出兩個壯丁,要麼每戶繳三百兩拜月貢,誰不知道,尋常人家每戶就一個成年男丁,官府這般變著法兒搜刮老百姓,不如明著搶好了。”說及此,渾濁的眼眶中竟然泛出隱隱淚光。一撮毛接道:“我就遲繳了半日,狗官就下令殺掉我老婆,還將我老婆……屍首掛在村口,說是……說是以儆效尤。”

古鉞聰聽到這裡,心忖:“看來陸行雲說得不錯,果然有人打著拜月貢的幌子搜刮百姓。”

聶貴妃聽得心驚,問道:“真有這樣的事?”

那大哥道指著濃煙瀰漫的小鎮,大聲道:“若非如此,這裡的老百姓也不至於十有八九都鋌而走險,落草為寇。”

銀盆臉見一撮毛全身戰慄,怕他突然蹦起來對聶貴妃不利,緩緩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肩膀,叫了聲:“二哥。”

聶貴妃沉吟片刻,說道:“如此說來,鎮上的事不是你們乾的?對了,小鎮被搶掠成這樣,為何不見地方父母官來管?”

銀盆臉道:“我們三個人還沒這麼大本事,父母官?哼,姓白的狗知府見入鎮燒殺之人成百上千,早縮在府內不敢出來。”

聶貴妃驚道:“你說入鎮掠奪之人成百上千?”

銀盆臉道:“暴君當道,奸佞得志,自不止我們三個活不下去,我們是見小鎮被劫掠一空,才來此處看看有無值錢之物,若能撿得一些也好。”

聶貴妃聽到這裡,望了一眼古鉞聰,問他有何看法,古鉞聰想起在鎮口三人不忍殺盲丐的事,點了點頭。

那大哥道:“該說的都說了,動手罷。”

聶貴妃一言不發看著三人,又望了望一片狼藉的小鎮,說道:“我可以讓你們走,但你們要答應我,從今往後,不能再做強盜。”

此言一出,眾人均是一怔,那大哥見聶貴妃神色,此話必不虛假,問道:“你……你肯放我們走?”

聶貴妃道:“我相信若非走投無路,你們也不至如此,只要你們肯改過自新,”說到此,輕嘆一口氣道:“如你們所講,賀蘭的百姓已然民不聊生,我又怎能雪上加霜,讓你們再添冤苦。”

銀盆臉道:“大哥,我都說了不要貿然動手,這位少夫人心慈仁善,我們搶錯人了。”

一撮毛道:“搶沒搶錯我不管,我只想聽她說說,到底怎麼幫我們雪冤。”

聶貴妃道:“就算我將隨身金銀都給了你們,也幫三位懲辦知府,洗雪冤屈,賀蘭還事有成千上萬的老百姓捱餓,”頓了一頓,接道:“請你們相信我,今日之事,絕不會就此不了了之。”她這話說得平平淡淡,但自有一股威嚴,教人無法抗拒。

那老大怔怔聽著,過得片刻,忽探手入懷,取出方才從聶貴妃手中掠得的金銀首飾,小心翼翼放在坍倒的轎子上,說道:“夫人肯放我們三人一條生路,我三人日後就是餓死,也絕不敢再做打家劫舍的勾當,不過,還請夫人莫忘今日的話。”

聶貴妃道:“好,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們走罷。”

三人之中,銀盆臉最是通情達理,故沒受傷,他聞此忙扶起二哥,說道:“少夫人,我等沒來由便將夫人轎子砸碎,陪是陪不起了,這三匹馬,權當向夫人賠罪之物。”

聶貴妃鑽入坍毀的轎中,拿出一個包袱,從中掏出三錠銀子,說道:“你們身無分文,如此回家只怕果真要餓死了。”

三人面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