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真病,但卻一概不究,只每日遣御醫請脈看問。

卿塵低頭飛文走墨,隱隱從天帝話裡聽出些意思。近日來封賞冊後,天帝對夜天湛母子可謂聖恩眷隆,太子之事如今尚未有個明確處置,難免便有人猜測此或是湛王將入主東宮的先兆。然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四季祭祀歷來都是由天子親行,天帝命太子代皇帝祭天,無疑是昭告天下,儲位牢不可動。

二月初一的冊後大典上,紫袍玉帶的太子,比先前多了幾分清瘦,眉眼間卻仍是風俊高潔,氣度華然令人不敢逼視。一日下來遵禮守制,近乎完美的執掌著大典程序。天帝唇間一抹滿意的微笑,是因這個長子酗鬧過後終於恢復了正常,幾乎忽略了身邊剛剛冊立的殷皇后。

卿塵站在天帝身邊,總覺得太子的平靜下隱藏些著叫人不安的東西。整個人站在眾星捧月的群臣中間,他似乎卻脫離了這雕龍繪鳳的太和殿,隨時會步入另一個空間,飄然而去。這種感覺是如此清晰,清晰的幾乎可以伸手便觸控到他深深掩埋的哀傷,然而能看到的卻只是他白皙俊面上高貴的笑意,叫卿塵一時困惑無比。

深夜的東宮正殿,太子夜天灝唇角含著一絲微笑,目送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夜天濟和夜天溟消失在宮門處,長長白雪覆蓋的甬道上,留下了深深淺淺清晰可辨的腳印,一直蜿蜒到了黑暗深處。

很久很久的安靜後,他一仰頭,將一杯瓊漿倒入嘴中,繼而放聲大笑,似乎發現了世上最有趣的事情,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嚇得身邊內侍急忙上前扶住:“殿下……”

“滾!”夜天灝突然怒道:“統統出去!”原本文雅如玉的臉上因為酒意顯出幾分粗暴,一隻嵌玉金盃“咣噹”摔在地上,伴隨著數只白玉瓷碟碎落,刺耳聲音在大殿裡空蕩蕩的迴響。

“如今父皇封了殷皇后,怕是早將母后忘了……”

“殷皇后和七哥如今深受榮寵,殿下難道就不擔心……”

“我們三人一母所生,自會全力扶助殿下……”

“殿下莫要猶豫,若看得他們坐大,便無法收拾了……”

“殿下,遲恐生變……”

“殿下……”

“殿下……”

“殿下……”

“給我住口!”夜天灝狂喝一聲,不可笑嗎?這就是自己的親生兄弟,剛剛害了鸞飛,一步步謀奪儲君之位的兄弟。都瘋了,從數年前看著父皇的所作所為,到今日兄弟明槍暗箭,自己身邊所有的人,都瘋了……

不知何處的冷風穿入高堂大殿,撩起宮帷長幔,整個天地彷彿在眼前被人扭曲,大明宮中高高在上金碧輝煌的那張龍椅,驅使著所有人為之瘋魔。

夜天灝大笑不止,忍不住嗆咳,卻被人顫抖著撲上來抱住:“殿下……殿下你醒醒!”

這嬌聲淚雨,他分辨著看去,卻是自己的結髮妻子,太子妃衛氏。

太子妃已被太子嚇得手足無措,只是喚道:“殿下這是怎麼了?來人呢!快宣御醫!”

夜天灝一把將她拽到眼前,一邊笑一邊道:“回去告訴衛相,他找錯人了,我不稀罕!叫他速速將女兒另嫁別人吧!”還有每日伺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爭奪那龍椅的籌碼?亦步亦趨的環繞在自己身邊,就連鸞飛也是一樣。

太子妃被他伸手推開跌倒一旁,哭道:“殿下,你……你在說什麼?”

夜天灝眼底映著殿中明晃晃的燭火,清澈的如同山泉泠洌:“從今日起再沒有東宮太子,也沒有太子妃。”他在四周尋找片刻,抓起幕帷後長案上的紙筆,龍飛鳳舞寫下一紙休書丟到太子妃面前:“你自由了,快走,快走!”說罷長笑著往大殿深處而去。

太子妃妝容凌亂的坐在那裡,怔怔看著夜天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