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下,正要出去,把屋子讓給他,又聽楊煥已是叫道:“嬌娘……你別走……你來陪我說下話……”

許適容猶豫了下,終是嘆了口氣,到了榻前脫去他靴子,又自己去打了盆水,將面巾絞了,慢慢幫他擦了遍臉和手腳,見他一動不動,以為已是睡過去了,放下了帳子,自己正要離開,楊煥突地一把抓住了她手,輕輕一扯,便已是被扯到了塌上。

許適容吃了一驚,正要起身,那手卻是被他緊緊抓住,任她怎樣用力也是掙脫不開,心中正泛起了絲惱意,突聽正躺在裡面的楊煥低低地笑了一聲,又長長嘆了口氣,這才低聲喃喃道:“我心裡很是快活,睡不著,嬌娘……你陪我說下話……”

許適容怔了下,終是不再掙扎,任他握住了自己手,兩人一裡一外,靜靜躺在那裡。

“嬌娘,我很熱……”

許適容嗯了一聲,用空出的一隻手摸了枕邊的那把蒲扇,一下一下給他扇涼。

“嬌娘,我心裡很是快活……”

黑暗裡,許適容只聽身邊的楊煥又不停重複著這話,只得又嗯了一聲,低聲道:“我知道……”

“嬌娘,你知道?呵呵,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

楊煥翻了個身,那手卻仍是緊緊抓著她手,這才含含糊糊道:“我想我爹要是也在這裡,讓他瞧見今日的情景,那該多好……”

許適容搖著蒲扇的手頓了下,隨即又扇了起來,輕聲道:“他會知道的。”

“我自小不愛念書,他就板了臉地教訓我,這些年見了我更只剩下罵,我都記不得他何嘗對我露過笑臉了……還說我連那東哥都不如……,外面那些人就不一樣了,見了我都怕得緊,小娘們更是個個都爭著對我露笑臉……你說,他若是知道了今日的事,總該不會再罵了吧……”

許適容聽他嘴裡含含糊糊地念叨著,那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終是停歇了下來,慢慢又響起了陣均勻的鼾聲,原來是睡著了。感覺自己那手被他握得汗黏黏的,輕輕動了下,想抽出手來,卻聽他嘴裡又咕噥了句什麼,身子更往外湊了點,便也不敢再動,只得任由他抓著,自己往外稍稍挪了□子,搖著蒲扇,終也是打了個呵欠,慢慢地睡了過去。

秦氏領了李氏屍骨,用口新的棺材抬出了縣衙,回去安葬。嚴開被投入死牢,只等州府行文下發再行處斬。桑婆子和那劉三知情不報,反倒為虎作倀誣陷秦氏,各自被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此事終是了結。

第二日,許適容起身,剛收拾妥當,突聽前面一陣鑼鼓喧天,又夾雜著噼裡啪啦的鞭炮聲,聽聲音方向,似是衙門前面傳來的。本以為是尋常人家娶親路過,也不以為意,只片刻之後,那聲音卻是遲遲未退,心中有些奇怪,正要叫人去看下究竟,突見響兒一頭撞了過來,歡天喜地道:“夫人,縣衙大門口來了好多鄉親,敲鑼打鼓要給大人送牌匾過來呢。”

許適容有些驚訝,想了下,叫人去將縣衙大門開了,自己便朝楊煥的屋子去了。他夜間睡覺倒是不上閂的,許適容推門進去,見這人著了內衫,攤手攤腳躺在那裡呼呼大睡,仍未醒來,過去推了他幾下,才猛地睜開了眼。

楊煥做夢,正夢見嬌娘與自己在帳子裡鴛鴦合好,那嬌娘面帶春色,口口聲聲“官人官人”的,我見尤憐,正神魂顛倒著,突見她手上多出了塊白森森的人骨朝自己晃悠,瞧著便似自己昨日刷洗過的那塊,嚇得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方才不過是春夢一場,外面天已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