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繡活還算是能拿得出手,我們的親人便總讓我們到任府去幫襯著做點針線上的活。這個任二姑娘身邊的幾位姑娘都是知道的,因為任二姑娘尤其喜歡我的繡活,總差人讓我幫著繡荷包香囊這些。我外子早年並不曾多出遠門,所以對任二姑娘出閣前的事,還是略知一二的。”

一旁的張嫂子忙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啐道:“老糊塗了,還滿嘴的任二姑娘,現下該稱呼先任夫人!”陳嫂子遂慌得一個勁地掌自己嘴巴。

柯弘安再問雪真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雪真皺著眉頭,輕輕道:“都是真的。”

苗夫人眼光悠悠盪盪地在賀逸身上一轉,回頭看向柯懷遠道:“老爺,雖然你什麼都沒說,但是我曉得雪真說的話究竟有幾分值得相信,你是心中有數的。但眼下的情形,他們都質疑我,倘若大姊當真是清白的,我也但願大姊是清白的,再多的委屈我也願意承受。所以就允許兩位嫂子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好嗎?”

柯懷遠目光環視著在座諸人,心潮洶湧難平,最終,他的目光落定在柯弘安身上,面上的肌肉微一抽搐,恍若是極力壓抑著心底的意緒。他沉默良久,方緩緩吐出:“讓她們說吧。”

苗夫人遂道:“你們來說說,你們在先任夫人出閣的那一日,見到些什麼?”

張嫂子斂衣上前一步,欠身道:“老身那日隨了表親在任府中打點,正好是柯家來迎親的時候。老身依稀記得,那日似乎出了一點岔子……”她的話語,不經意地勾起了知情人的回憶,往年舊事,皆因牽扯太多,只須稍稍提醒,便歷歷在目。

任府嫡出的二姑娘任嫻出閣大喜,全府喜慶。聯姻的物件又是京城平原侯府的嫡長子,可謂門當戶對,任府上下無不稱頌二姑娘此次是覓得佳婿,天賜良緣。

深居閨秀的閨房中,窗扇雕著細密精緻的海棠花樣,明媚的日光籠罩在窗紗上,映照出一地若隱若現的細碎花影。繁繁密密,恍若掩落在如花嬌容下的重重心事。

年長的媽媽帶了喜娘和一眾媳婦丫鬟來到了廊下,揚聲道:“二姑娘,開面的吉時要到了。”

屋子裡的任嫻坐在妝臺前,聞得外頭的聲響,她一手拿起小靶鏡,木然端詳著鏡中的自己,沉沉道:“他給我回信了嗎?”

侍立在旁的雪卉和雪真相視了一眼,惶然回道:“二姑娘,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郭媽媽她們都來了,您還是……”

任嫻面上一冷,冷不丁地手一揚,將小靶鏡狠狠地擲在了地上,只聽“砰”一聲震響,鏡碎一地。雪卉和雪真兩人嚇得魂都沒了,外面的人聞聲,亦是驚心,忙拍門問道:“二姑娘,出什麼事了?良辰吉日的,歲歲(碎碎)平安,不打緊!您快開門讓我們進去吧!”

“一個月前我就給他去信,告訴他我要成親了,為何足足一個月,他都不給我個迴音?”任嫻容神悽絕,扶著桌沿站起身來,此時一身的鳳冠霞帔,綾羅珠翠環繞,映襯得她不施脂粉的臉龐慘白如雪。

雪真慌得上前來扶她:“二姑娘,都這個時候了,那些事不好再提了……”

“二姑娘,切莫誤了吉時啊……”門外郭媽媽心急如焚。

“吉時?是誰的吉時?”任嫻猛地抓起桌上的匣子,往門邊扔去,尖聲嚷道,“叫他來見我,叫他來見我!”

郭媽媽和喜娘都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就要闖門而入時,門卻在這時開啟了。雪卉強作鎮靜地走出來,道:“二姑娘要見夫人,只要夫人在旁,姑娘才會安心開面。你們快去請。”

張嫂子誠惶誠恐地道出了昔日大喜中的變故,末了,她道:“直待老夫人來了以後,先任夫人才讓喜娘進去開面。後來我隨我的表親上別處忙了,沒看到接下來的事,也是聽聞先任夫人鬧出了很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