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遠處看去比較客觀,小雲高度已到父親耳際,儼然有少女狀,蓓雲茫然,好像只是一兩年前的事罷了,她自醫院帶返嬰兒,決意與至佳親手帶她,結果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弄得焦頭爛額,父母嬰三人終於累得齊齊失聲痛哭……

晃眼這麼些年,倘若今年再炮製一名小生命,他會同小雲一樣,照中國人的曆法,肖馬。

蓓雲呆呆地看著他們父女。

小雲搖著手叫母親過去,蓓雲不肯走近,退在一角,周至佳只得放回小雲。

小雲告訴母親:『爸爸約我明天下午見面有話同我說,是要緊的事嗎?」

蓓雲點頭,「是十分重要的事。」

小雲說:「胡阿姨祝福你。」

蓓雲本想得到比一聲祝福更實際的慰藉,但做人不宜太貪,只得默默接受口頭祝福。

第二天,周至佳親自來把小雲接出去詳談。

蓓雲忽然得到半天假期,漫無目的地逛商場,她是那種罕見的,沒有購買慾的女人,她承認,世上美麗的東西太多,能夠擁有它們,也的確可以增加若干樂趣,但她的理智卻不允許她掏腰包,並且,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精力去照顧滿屋身外物。

況且,她此刻何來閒情逸緻,售貨員百般招惹,她只是不理。

走到香水櫃檯前,蓓雲駐足,這一項消費品對激進現代婦女來說是不可饒恕的罪惡之一,曾多次設法杯葛,希望禁售,蓓雲放棄用它倒不是前衛,而是在養下小雲之後,生怕嬰兒對香味敏感,因而停用。

久違了。

蓓雲寂寥地抬頭,那個無處不在的年輕人呢,怎麼今日下午不見他蹤影,他若肯出現,能與他說幾句話不失是種樂趣。

正在張望、不提防身後有人說:「香水是至墮落、腐敗、過時的女性用品。」

嚇了蓓雲一跳,說話的人在這當兒轉過身子來,蓓雲看到一張雪白的面孔。

是她了。

很少有人擁有這樣細膩白皙的面板,真正得天獨厚,因此襯得她眉眼特別烏亮,嘴唇紅潤,秀髮如雲。

她充滿自信地笑笑,「我叫左碧顏,可以與你談談嗎?」

考試的時間到了,蓓雲淡然答:「我與你無話可說。」

左碧顏揚起一條眉毛,「是關於周至佳的事。」

蓓雲立刻說:「周至佳的事同周至佳談得了,我叫巫蓓雲,與我談周至佳,於事無補。」

年輕左碧顏退後一步,吃驚地說:「我要跟周至佳結婚。」

蓓雲看住她,「那又何必與我商量,我可不能娶你。」

左碧顏瞪著巫蓓雲,呵這個女人不平凡。

蓓雲正欲奪路而走,左碧顏跨出一步阻止她,一邊說:「我支援周至佳要一個孩子。」

蓓雲不得不說:「他一定很高興。」

左碧顏到這個時候不得不服輸,她也不是沒有風度的一個女子,退開一步,讓巫蓓雲過去。

蓓雲擦身而過,本來要迅速離開是非之地,終於忍不住再看左碧顏一眼,仍然認為有那樣好的面板真是難能可貴。

蓓雲不知道左碧顏心中十分慚愧,深悔不應把她視為一個過時的女人。

巫蓓雲冷靜、客觀,一定非常能幹,也比想像中年輕,涵養工夫之佳,已臻化境。

很難匹敵,左碧顏承認該次行動不幸辱命。

她所不知的是,巫蓓雲才走到角落,已經垮下來,渾身冒著冷汗,臉色驟變,背脊也佝僂,雙手撐著牆壁,才支援得住不倒下來。

喘息半晌,才抬起頭來。

毫無疑問,世風日下,從前,巧取豪奪者尚有羞恥之心,今日,偷了人的東西,還要罵人。

回過氣來,蓓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