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下,看一眼啟泰帝,朗聲誦讀起來,說的是怎麼樣抵達湖州,調兵到前線郡縣,又調兵部署擊破敵軍的大捷。

“皇上聖德,上蒼默祐我皇徐,璐王倒行逆施,屠城一地,人心盡失,沿途郡縣盡降……”

“後面不用讀了。”啟泰帝說著,見著張允一怔,淡淡一笑,說:“不僅僅是兼從雲,滁州的李攀,北原州的黃元貞都上了折報捷,有些還沒有抵達,不過再有數日,也必可抵達。”

“唉……璐王之勢已瓦解,朕真不知道怎麼樣處置,父皇只有三個兒子成年……想當年,我們也曾是兄友弟恭。”說到這裡,啟泰帝嚥了下又苦又澀的口水:“不說這個,朕喚你來,不是為了這事,是議一議真君的事。”

“裴…真君的事?”張允科有些遲疑。

“嗯。”啟泰帝看了看張允科,說:“來人,讓宰相坐,把摺子遞上去。”

張允科謝恩坐了,開啟一看,卻是裴子云請罪的摺子。

大意是圍剿反賊不利,雖斃了敵首,但三千人只剩百人,特向朝廷請罪,隻字不提大局上的功績。

初看一次,張允科心裡佩服裴子云天擅聰慧韜晦有術,接著細看,就心裡發寒:“此人心有山川之險啊!”

張允科是宰相,其實已很透徹情況,這仗迅速拿下,的確是裴子云的功績,可是別說裴子云是道人,就是正規途徑上去的進士,也只能功高不賞。

流程是這樣,先重重加封,接著按照皇帝的情份大小,或找個小過謫遣,又或雷霆大作,其中一半是當事人的反應決定。

有人或說,這時可自汙,這其實是取死之道,自汙的話,小沒有影響,大了點,皇帝或朝臣大喜——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殺殺殺!

所以必須公汙,什麼是公汙,就是裴子云請罪摺子上寫的事——首先是圍剿反賊,這事立場上極正,誰也找不出錯

接著就是雖事情辦下來了,殺了敵首,但損失很大,向朝廷請罪——辦事就不可能完美,要是連這個都要嚴苛,天下官吏都不辦事了。

故這一折子,把朝廷和他的臺階都鋪完了,就算是宰相,都真正見識了這人心術本領!

又一陣雷傳來,不甚響,卻離得很近,張允科蹙額沉思,無聲透了一口氣,斟酌著說:“裴真君還是一心為君,只是追敵過猛,導致中了埋伏,損失有些大,既是請罪,降罪不必,可賞其田宅,放還歸鄉。”

啟泰帝聽得很認真,沉思著,細牙咬著唇,說,“以前朕覺得父皇有時過苛,可等朕到這位置,就知道難處了。”

“有時,真的很難兩全。”

這話沒頭沒腦,張允科卻心一沉又一喜,沉的是他知道裴子云的確建有大功,喜的是皇帝的猜忌已經很明顯了。

張允科目中幽幽閃著光,正要說話,啟泰帝緩緩站起身來,說:“你再看看這個摺子——有裴子云附錄的密摺,有道錄司的急件。”

張允科一怔,拿起來就讀,但才看了一眼,一句“荒唐”就要罵出口,卻給著養氣的工夫忍住了。

但是仔細看去,心漸漸沉了下來,好久才定住了神,緊皺眉說:“這事實在讓臣難以相信,璐王在晉州,怎麼會突然帶兵出現在東垣山?”

“這可隔了七百里。”

張允科略一頓,又說:“而且,還註明了屍體消失,這就沒有物證。”

“至於妖族,更是荒謬。”

“但是,連著數個密摺,臣也不覺得他們敢聯合起來欺君,再說,折損的三千人也證明遇到了大敵。”

“這事臣實在不敢斷言真偽,可否緩遲些時日,由朝廷調查清楚了,再作回應?”

“這也是朕的意思,朕實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啟泰帝面無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