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含笑,垂眸不語,長長的睫毛掩住眸中盈盈水色。

今時今日,除了“謝謝”二字好說,還能說什麼呢?

鳳帝看著玄光鏡,那兩個字他看懂了,淡淡地笑了笑,心頭苦澀難言。

璇霄,你果然不擅長撒謊,或是在同情我麼?

猝然閤眼,似乎在回憶眼前曾出現過的畫面,他的朵朵美得讓人無法想象……以後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她為他選擇了唯一的一條路,給他一個成全,他也想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可是,他做不到放手。

那是他的骨血,他一生的牽掛,只是想想“放開”這兩個字,心都在抽搐,要他如何放手?

璇霄嘆息一聲,俯身從箱中拾起冕服九重上衣中的第一重。

一襲雪色在他手中輕輕流淌,十二團蒼白而寂靜的火焰便在這無盡雪色中輕輕躍動。

然後,每一重衣上,分別用深淺不一的白色繪出栩栩如生的花紋:日升、月恆、星辰、風雲、雨露。

下裳也分為九重,以極為精緻的手法繡著大地、山巒、河流、海洋。

衣畫,裳繡,以象天地之色也。

璇霄動作輕柔地將衣裳一件件給她穿上,看著這些精美的紋飾在她身上,逐漸獲得了生命,幻化為靈動莊嚴之相,在如月的光芒中,變化不定。

衣裳之後是綬帶。

綬帶亦有九重,璇霄將長短、大小、質地不一的綬帶一條條展開,按照特定的次序,輕輕給她繫上。

從肩頭、領口一直垂繞到腰間,每一條都繡著極為繁複的圖案。

然後還有纓絡,以及更為繁複的配飾。

項鍊、手鐲、耳環、腰飾……珠玉溫潤生輝,翡翠蒼碧欲滴,寶石深邃通透,繁花、飛鳥、靈獸,鍛造得如此精緻,只有嘔出了心血才能鏤刻出如此美麗的圖案。

璇霄將這些配飾一件件佩戴在她身上,輕輕整理到最合適的位置。

他的手指從她臉上寸寸撫過,眼底透出難以言傳的神情。

有欣慰,有愛憐,最終卻又化為淡淡的悲傷。

夭魅,終於能體會你的感受了,這樣的女子,一旦愛上了,便註定無法放手。

就算不能完全擁有,也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即便不能靠近,遠遠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他長長嘆息一聲,從箱子裡取出一個托盤,裡邊放著大大小小的畫筆,和各形各色的器皿。

他為她上妝。

他握著畫筆的手微微顫抖,筆端小心翼翼地從她臉上滑過。

他彷彿並不是要修飾這張面容,而只是在臨摹。

她本身就已將“完美”詮釋得淋漓盡致,並不需要任何修飾。

他只是要將她的容顏描摹在自己記憶深處,一次一次,讓筆下的色澤得更加深邃。

翌日清晨,是女帝登基前的祭祀。

整個鏡庭開始鳴鐘,接著以正殿為起始,環繞正殿的數座殿宇相繼鳴鐘。

宏大醇正的銅鐘巨響,彷彿莊嚴厚重的巨浪,慢慢盪漾沖刷而去,連綿不絕。

鳴鐘一刻,然後在巨潮一樣的尾音迴響裡,慢慢響起鼓聲,緩慢的、莊嚴的,宛如上古天神,一步一步,追上鐘聲的尾音。

巨鼓之中有大韶之音響起,彷彿流水一般從鐘響鼓音裡流淌而出。

在莊嚴肅穆的鐘鼓大樂之中,早就按品級魚貫排列的鏡庭成員,慢慢走進這個世界最高的行政中樞,齊聚在天壇之下。

當鳳帝出現在他應在的位置,雲袖一揮,一切的聲音全部驀然而止。

那一瞬間,天地靜默,萬物寂滅,只聽得獵獵風響之中的環佩輕響,只見天壇正中的丹陛之上,有一女子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