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伯母就趁著伯伯出差不在家,迅速用了關係,把容倩弄到了這一批次的上山下鄉名單裡,從北方一路輾轉來到了南方的蜀地,從此以後才是真的天南地北了。

母親死時,容倩也才八歲,對死亡的認知還很迷茫,只記得一天夜裡,黑暗中父親抖著手把她從被窩裡抱起來。

外面的冷風呼呼的吹,平時最疼她的父親卻一點不記得給她裹上厚衣服。

他們出了門,深一腳淺一腳不知道走了多久,然後到了一個點著兩支蠟燭光線同樣昏暗的低矮房子裡。

伯伯看著她嘆氣,把她從爸爸懷裡接了過去,然後脫了大衣把她裹住。

小小的容倩扭頭,看見父親跪在一張門板前,當時父親就是像嚴琅那樣,明明傷心得渾身顫抖,卻依舊死死咬住牙不敢發出太大的響動。

而她美麗溫柔的母親,已經穿著一身灰撲撲破爛的衣裳,臉色慘白的躺在父親身前的門板上。

說來話長,卻也不過是轉眼的事,容倩因為想起了那些往事,對於龔思甜他們明顯的排擠也並不放在心上了,她是父親跟媽媽那麼辛苦才保護下來的,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活得再艱難。

嚴琅那一眼看了有片刻,似乎是在努力的尋找著什麼,最後卻又垂下眼簾收回了視線,臉上是止不住的落寞與失望。

失望?容倩被這種想法嚇了一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難道自己長得特別不符合南邊的審美?

下一秒容倩又暗惱,就那種色狼,讓他看不上眼才對了!

眼看著嚴全奎已經回來了,容倩收斂的心神,彎腰重新把自己的東西該背的背該拎的拎,旁邊原本還在小聲說話的龔思甜趙紅軍他們也止了話頭。

嚴全奎看見幾個人的站位眉頭一跳,接著趙紅軍神情激憤的開了口,&ldo;隊長,這個容倩是資本家的小姐,我們強烈建議讓她去跟隊裡下放到牛棚改造的思想錯誤分子一起進行思想上的改造!&rdo;

嚴全奎這下不是眉心跳了,而是整個人都恨不得跳一下,眼神卻忍不住往旁邊不吭聲的李建軍看過去,因為其他四個都是嚴全奎跟嚴琅自己挑的,只有這個李建軍是被換過來的。

剛才在公社食堂門口,看見嚴全奎跟嚴琅的&ldo;表演&rdo;,彭山河一開始沒笑,看見別人笑才幹巴巴的跟著笑。

這樣的人其實是最好管理且最有韌性的,再苦再累只要身邊大部分人能夠堅持,他也會跟著咬牙堅持下去,因為他要&ldo;順應大眾&rdo;,不能顯得自己太特立獨行了,說起來還挺對不起他這大氣的名字。

而趙紅軍這個人,看著像是個刺兒頭,用他小兒子的話來說,這就是比較典型的情緒動物,被人一帶動就情緒高昂天都敢去捅個窟窿,看起來很有自主思想,其實就是別人手裡最好的刀。

嚴全奎卻並不介意趙紅軍這脾氣,畢竟他跟老知青們關係不錯,趙紅軍跟老知青們具有同類的親近感,讓老知青們傳遞一番思想,趙紅軍就會主動積極的複製過來當成自己的思想,對於村裡來說是很好管理的。

倒是被人換過來的李建軍,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路上嚴全奎跟大家說話他也會笑著態度溫和的偶爾說兩句,看不出來深淺,不過因為他不是自己挑中的,所以嚴全奎心理上就先入為主決定持保留態度留待觀察。

現在一看趙紅軍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也不怪嚴全奎第一時間就懷疑上了李建軍。

至於龔思甜,那就是個比較在乎自己的人,對別人的事並不太關心,除非是跟自己有利益關係的。

雖然說是自私的人不好,可這樣的人最會的就是權衡利弊,換句話說,那就是知情識趣,比那些魯莽的不管不顧的知青可好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