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徐姓男丁依班輩長幼之序在祖宗牌位前列隊站好,司禮先高聲頌讚祖先德行,之後才唱跪拜之禮,反反覆覆,起起跪跪,大約一個時辰,才算完成,還不能走開,仍要定定站在原地,聽族中長輩訓話,再述祖先各種仁德事蹟,告誡族中子弟應稟承祖先優良傳統,不忘列祖列宗云云,如許又過大半個時辰,男丁祭拜活動才算結束。

男人退下,女人們仍按前例,排隊進入祠堂,同樣的程式,女人們做起來就難些,起起跪跪,便有人當場損了腰,腿腳打顫,幾乎不能堅持到最後。

這就是一年到頭最隆重的冬至祭拜禮儀,媚娘做為長房大奶奶,又是候夫人,全幅誥命頭面裝束,身份顯貴,原是站在第三位,卻被派上了第一柱香,面對上邊林立的祖宗牌位,她面上神情恭敬端肅,內心卻暗自腹誹:還不知道能不能從徐府得點好處去,倒先花大力氣辛辛苦苦拜了徐家祖先。唉!就算是為了恆兒吧,可人疼的恆兒啊,說到天上去都是自己的兒子了!

嗯,是秦媚娘和岑梅梅共同的兒子!

還有那個,徐俊英,他也有份。

真是可笑,說不得啊!

今天的祭祀恆兒也參加了,由一名年輕家丁抱著站在他該站的位置上,紫色錦袍,綴金箔珍珠虎頭帽,頸上是八寶攢金絲長命鎖,腳上蹬著鑲寶石厚底小牛皮靴,鄭夫人把他打扮得一點不含糊,偏他很懂事,祭祀過程歷經那麼長的時間,他既不哭也不鬧,抿著小嘴兒,好奇地四面張望,注視長輩們的舉動,族中老輩人看著這個健壯可愛的小娃娃,禁不住喜笑顏開,不住口地誇讚他有乃父和祖上之風,徐俊英只淡淡一笑,並不搭腔。

之後便是小輩給長輩行禮,其意義就跟春節裡給長輩磕頭一樣,只是需要小輩們拿出足夠的誠意,因為這一天里長輩只管受禮,沒有壓歲錢相贈。

媚娘和寧如蘭站在一起,看恆哥兒在那個年輕家丁的扶持下,先跪拜了太祖母,徐老太太看見恆哥兒這副討喜模樣,也愛得不行,硬是要抱他一抱,親了親才放下,恆哥兒又和慎哥兒一道,給二老爺徐西平磕頭,徐西平呵呵笑著,一一扶起,摸了摸慎哥兒的臉,把恆哥兒抱起顛了顛,恆哥兒便咯咯笑出聲。再下來便是給徐俊英磕頭,徐俊英揹著!”

鄭夫人站起身,上前來跪倒在老太太面前,哭喊道:“母親!老祖宗啊!”

徐老太太臉色悲慼:“回去歇著罷!沒有人會忘記老七,在心裡呢……我老太婆,活這麼久做什麼?”

鄭夫人停聲屏氣,不敢哭了。

徐俊英走來,扶起鄭夫人:“母親,兒子送您回去!”

媚娘抱著恆兒跪下,可憐巴巴地看著鄭夫人:“母親,是媳婦錯了!”

鄭夫人掙開徐俊英,彎腰從媚娘懷裡抱起恆兒,又朝徐老太太福了福身,快步離去。

站在角落裡的鄭美玉侷促不安地看了大家一眼,匆匆福一福身,也跟著出去。

很快傳來恆兒的哭聲,媚娘咬著唇,閉了閉眼,兀自跪在那裡。

徐老太太看著她,嘆道:“起來罷!這事不能怪你,你沒做錯。明日早起,過去跟你婆婆賠個罪,看在恆兒的面上,她不會為難你的。你……可憐見的,俊英還只有恆兒這一個兒子,倒不得不讓她抱去了!”

曲廊下,鄭夫人緊抱著哭鬧的恆兒,一邊走,一邊淚水橫飛,不肯交給旁邊的婆子抱,她手裡緊緊抓住恆兒外袍衣腳,那裡有個稍厚的地方,針腳細密,裡邊縫著一塊白細麻布,那是恆兒為俊傑戴的孝!

恆兒,他是俊傑的兒子,他應該、必須為俊傑帶孝!

她曾經為媚娘懷了俊傑的孩子嚇傻過去,盡力為他們掩蓋,修飾,為媚娘診脈的郎中,懷孕的日期月份,接生的穩婆,都由她來編排,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