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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名的硬漢;若不是真觸及了傷心處;他又怎麼會掉眼淚?
看著兩手空空蹲在那裡流淚的自家男人;女人問道:“老四;田租清完了吧?”
說到繳租;正好觸及了言老四的傷心處;當下將老煙管一扔;兩手抱頭嗚嗚嚎哭起來。
言老四之所以傷心;是因為今年的租息又漲了;而且還漲了一大截;早上他推去的半車麥子;只把往年借貸的利錢給平了;往年借貸的本錢;今年開春青黃不接時從言家借的兩鬥麥子;還有今年的田租;卻沒繳上。
就把家裡剩下的那點麥子拿去;也只夠繳上田租。
換句話說;繳完了田租;言老四辛苦半年所得也就什麼都沒剩下了;一家五口若要想活下去;還得從言家去借糧食;然後進入本息越來越高;越來越還不上的惡性迴圈;言老四雖然只念了半年私塾;可這筆帳還是算得清楚的。
眼下的日子是一片黑暗;言老四根本看不到希望。
言老四甚至想搓根草繩;往自家院裡的梨樹上一懸就算了;這苦日子何時是了;兩腳一蹬也就解脫了;可一想到屋裡正嗷嗷待哺的三個娃兒;最小的那個甚至還只有半歲;言老四便又狠不下心;他走了;三個娃兒怎麼辦?
“老四;你倒是說話呀;租子清了麼?”女人也有些急了。
被問急了;言老四才流著淚道:“媳婦;要不咱們把二丫典了吧?”
在農村;因為青黃不接、口糧不足而把女兒典給別家當童養媳的;不在少數;因為是典賣過去的;童養媳到了夫家是不可能有地位的;通常都會被當成牲口一般來使喚;所以既便是苦人家;不到實在走投無路是斷然不會把女兒送去當童養媳的。
“啥;老四你剛才說啥?你要把二丫典了?你個死沒良心的;虧你還是個男人;虧你還是個七尺高的漢子我打你;我打死你……”女人便急了;撲上來動手撕打言老四;可打了沒幾下;夫妻倆便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這樣的場景在言家鎮、在龍口縣、在皖南乃至在整個中國;並不鮮見。
戰亂一起;最遭殃的永遠都是普通老百姓;因為他們家底薄、根腳淺;幾不具備抵禦任何風險的能力;一群亂兵過境、一次加租加息或者一次強徵加徵;就能讓他們傾家蕩產;若遇上黃河決堤、長沙大火那樣的**;那就只能夠閉著眼等死了。
不過;言老四一家還算是幸運的;正當夫妻倆在抱頭痛哭時;街上忽然傳來了一陣陣的銅鑼聲響;言老四擦去臉頰上的淚水;扭頭看;只見一大群人正舉著牌子在街面上遊行;中間有個年輕人還拿著擴音喇叭在高喊;因為人聲吵雜;聽不太清。
“老四;這是咋了?”女人便有些心慌;該不會是又要徵兵了吧?
前年、去年;國民政府都曾經到鎮上來徵兵;先是三丁抽一;接著便是二丁抽一;這次是要再徵;沒準就連單丁都要抽走了;想到這裡;女人便下意識地抓緊了言老四衣袖;彷彿言老四真要被抓了壯丁。
言老四滿臉的茫然;自然是回答不上來。
卻有人替他回答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跑過來;一邊高喊:“四哥;有好事兒”
“好事兒?”言老四仰起還帶著淚痕的瘦削臉龐;茫然問道;“咱能有啥好事兒?”
“減租減息;政府要減租減息了”少年一邊往回跑一邊回答;“以後借岱;利錢最高不得超過一分;田租最高不得超過三成;往年借下的貸;清完的租;也要重新算;四哥;按照現在這演算法;言家還得倒找你不少錢。”
“說啥;言家還得倒找我錢?”言老四越發茫然。
少年卻不再多說什麼;飛也似地跑回家報信去了。
那群舉著牌子的人卻越走越近了;言家夫婦也能夠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