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查明他的身份。破掉的西裝是隨處可見的成衣,也沒有寫上名字。從他身上找不出任何月票、駕照、或信用卡之類足以證明身分的東西。從西裝口袋裡找出的只有裝了五萬三千圓的皮夾和一些零錢。

警方在當地調查過他的行蹤,但是沒有任何人看了傷痕累累的大頭照後表示曾經見過他。同一時間警方也清查了通緝犯名單與離家、失蹤人口名冊,依然沒有收穫。此外,比對指紋後發現警察廳的計算機檔案裡也沒有他的前科記錄。一切調查都是徒勞。

既然沒有犯罪跡象,站在警方的立場只能姑且當成一樁意外或自殺未遂事件處理。孤狼岬在當地是出了名的自殺、殉情地點,如此看來,當成自殺未遂看待應是妥當的結論。他大概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從崖上縱身一跳,卻在半空中撞上茂密的松樹叢彈了起來,再和折斷的樹枝一起落在巖坡上,然後在半昏迷的情況下爬回崖上。而巖坡上也確實留有往上爬的痕跡。

即使聽到這樣的經過,他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清醒後的這三週,他臉頰上的傷幾乎全好了,但後腦的挫傷卻留下後遺症,即便傷口癒合了記憶終究還是沒恢復。

大約一週前,石川縣內某大報對這件事產生興趣,慢半拍地刊出珠洲市特派員撰寫的報導和照片。他把希望寄託在這篇報導上,但縣內並未出現任何反應。

可是東京有對男女湊巧看到地方報紙的描述而得知此事,一起趕赴當地表明要接他回去。女人自稱是新谷由美子,斷言他絕對是她的哥哥和彥。男人拿出的名片上印著豐明企業企畫部部長赤井秀也,確認他是部下新谷和彥。警方早已將破掉的西裝扔掉,但顯然已用不著給他們看那樣的東西做確認。

根據兩人的說法,這一年來他罹患原因不明的精神衰弱,已有三次突然消失兩、三週的紀錄。

警方與醫院都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家屬接走一個和犯罪無關的自殺未遂者。就在無關乎他個人意願的情況下,他被交到這兩人的手裡。

車子已經持續行走了兩個小時。赤井開車,由美子坐在副駕駛座。他一個人佔據後座,一打瞌睡就做惡夢,然後驚醒,如此再三重複,每當他驚醒之際惡夢便從記憶中消失。他毛躁地換個姿勢坐好。醫院好意送他的舊西服不合身,總覺得很不自在。

新谷和彥。這個名字也無法喚起他任何情緒,甚至不如窗外閃過的招牌帶給他的感慨。失去自己的過去雖有不安,但目前他毫無試圖找回的氣力,只想順其自然。

初次看到鏡子時感到的困惑至今仍殘留不去。就一般標準來說算是俊美的臉上,醜陋的傷疤破壞了和諧。然而對此他既不悲傷也不憤怒,甚至不覺羞恥。彷彿在觀看他人面孔的漠然視線從鏡中回看著他。

主治醫師做的種種測試,他都成績優異。加法、減法、背誦五十音、如何看時鐘、如何打電話、電視該如何轉檯、倒背數字、暗記對方提示的物品……等等,一切都及格。失去的只有自己的歷史。

他又做了一個惡夢,瞿然驚醒。這次他記得夢境內容。無數只小鳥無聲地拍翅向他襲來,體型雖小卻目光銳利,還有兇暴的尖喙。那些尖喙反覆啄遍他全身。

“你怎麼了?”

女人的聲音從副駕駛座傳來。

“沒什麼。”他回答,在位子上坐正。他發覺冷汗浸溼了身體。面板表面似乎隱隱剌痛。

剛才那是什麼鳥呢?那樣的大小應該是麻雀吧,不,麻雀應該還要小一點,目光也沒有那麼銳利。那麼應該是……,不行,想不起來。他似乎對那種鳥很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鳥名。

車子在黑暗中晃動劇烈地賓士著,看來是路況很差的鄉間小路。

“請問我們就這樣一路開去東京嗎?”

他問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