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夢白更不禁暗暗苦笑:“怎地人愈窮時,餓得愈快,我平時縱然三數日不食,也未曾餓得這般厲害。”

他想來想去,只有將馬暫時典當了,僱車東行,但他人地生疏,甚至連這城地名都不知道,那裡尋得著典當之地,只得尋了幾根草標,插在轡頭上。但這‘賣馬’兩字,他口中卻再也吆喝不出,牽著馬在街上走了幾轉,肚子越發的餓了,別人怎知他是在賣馬,自也無人前來問津。

只見街東有家酒樓,建□得甚是高大,生意也甚為興隆,酒樓前放著幾具馬槽,正有十幾匹馬在低頭嚼草。

展夢白暗暗忖道:“我縱然滿街吆喝‘賣馬’,也未見能尋得個買主,看這酒樓氣派不小,進出的總有幾個識貨的人。”

一念至此,當下牽著馬走了過去,那酒樓店夥早已陪笑迎了出來,打著藍青官話道:

“客官請進,馬交給小的就成了!”

展夢白只有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店夥笑道:“客官嫌下面不乾淨,樓上還有雅座。”

展夢白麵頰一紅,囁嚅道:“在下只是到此來賣馬的。”

那店夥‘哦’了一聲,轉身就走,面上笑容早已不見了。

展夢白暗暗嘆息。只聽得酒樓上猜拳談笑之聲,甚是喧嚷,那十幾匹低頭嚼草的馬,鞍轡未卸,有的馬鞍旁還斜掛著兵刃,顯見此刻在樓頭飲酒的,必定是路過此地的江湖豪客,展夢白本待呼喚幾聲‘賣馬’,但心念轉處,又生怕遇著熟人,左右為難間,正待走了。

突聽樓梯一陣聲響,有人高呼道:“賣馬的在那裡?”

原來那店夥貪得銀兩,已將樓下有人賣馬在樓上說開來了。

展夢白轉首望去,只見兩個滿面酒意的錦衣漢子,已大步衝了出來,自己並不認得,當下心頭一定,停下腳步。

那錦衣大漢上下瞧了他幾眼,道:“賣馬的就是你麼?”此人身軀高大,聲如洪鐘,彷佛是個外家高手。

展夢白囁嚅著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在下。”

另一人身軀枯瘦頎長,卻望也不望他一眼,目光只管上下打量著馬,瞧了半晌,方自緩緩道:“不錯,是匹好馬。”

此人不但身軀枯瘦,說話也有氣無力,看來竟似比展夢白餓得還要厲害,但衣衫卻穿得像是個花花公子。

那錦衣大漢哈哈一笑,道:“大哥說是好馬,想必定是好馬了,喂,你這匹馬要賣多少銀子?”

展夢白那裡會做生意,只是暗中尋思道:“我出的價錢若是賤了,他們必定不會讓我贖回……”

思忖之間,當下緩緩伸出了五根手指。

錦衣大漢道:“五十……”

突覺衣袖被扯了一下,當下住口不語,那頎長漢子卻連眼皮也不抬,緩緩道:“五兩麼,也還罷了。”

展夢白本待出價五百兩,未了他這付神情,不覺心裡有氣,突然大聲道:“不多不少,一千兩!”

錦衣大漢嚇了一跳,大聲道:“什麼!你要多少?”要知那時物價低賤,五兩銀子,已可買匹瘦馬了。

展夢白道:“一千兩,還不是賣斷的,只是暫時押在你處,三個月內,我便將銀子來贖回。”

錦衣大漢瞧了他半晌,搖頭大笑道:“這人只怕是窮瘋了,大哥,莫理他,上樓吃酒去吧!”

頎長漢子卻站著動也不動,緩緩道:“算五十兩吧!”

展夢白道:“五十兩連馬尾都買不去。”

頎長漢子突地眼皮一抬,冷冷笑道:“若是不賣,便送了給我吧!”

展夢白只覺他目光竟是出奇地銳利,心頭暗暗一凜,口中卻大笑道:“送給你,為何送給你?”

他委實不願再尋事了,方待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