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明明他自己舌頭的構造特殊,反倒埋怨我們遠東人!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胖墩。因為在我居住的那灰狗轄區,即使在移民為主體的中央郡,也算是著名的多民族聚居區了,來自東西大陸、五湖四海,各類雜燴都有。可絕大多數的鄰居和朋友,基本上都品味不出遠東語那抑揚頓挫的美妙神韻,更念不準字句中陰陽平仄的音調,故而乾脆就把我的名字取其諧音,叫成‘林斯頓’——一箇中央走廊地區的很普通男性名字。

林思東這個名字,當然是爸爸替我取的,以示不忘故土,永遠思念家鄉之意。

爸爸,就是來自我此行的目的地——遙遠的遠東帝國移民。

當時的遠東帝國,正遭受農民起義和北方蠻胡入侵的雙重打擊,中央政權搖搖欲墜,各地方軍閥趁勢而起,割據稱王。義軍、胡人、地方軍閥,加上不甘退出歷史舞臺的中央軍,混戰不休,帝國分崩離析,富庶國土赤地萬里,民不聊生。

我還在母親腹中時,爸爸攜帶家眷逃難,跑出戰火紛飛的家園,背井離鄉,坐船赴海外求生。爸爸的夢想,是到海外去,在洶洶亂世中尋找一片祥和寧靜的太平之地,一家人能過普通而平凡的安生日子。

不過,爸爸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了!

在這個爾虞我詐、人慾橫流、暴力至尊的世界上,他心中的那個桃花源,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奢望,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

無論我的家鄉遠東大陸還是西部大陸,無論中部大陸還是遙遠的黑大陸,到處都有熊熊烈焰在燃燒:

王侯貴族、軍閥霸主,不停地征戰討伐,以併吞地盤,擴張勢力……

來自嚴寒雪域、來自貧瘠草原、來自炙熱沙漠的各類野蠻民族,紛紛竄出生存條件惡劣的原居地,跑到繁華的農耕區來趁火打劫,殺人越貨……

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很多人鋌而走險,或聚嘯密林,或霸扼河湖,或佔山為王,或攔海剪徑,幹起了盜匪的營生。但主要受害者,卻大多是和他們一樣貧窮的普通民眾……

‘如今這個世道,做個小老百姓,怎的會這麼難哪……’

小的時候,我總是看見爸爸坐在屋角黯然神傷,總是聽見他發出這種無可奈何的悲嘆……

爸爸和媽媽帶著我走南闖北,在海外各地漂泊。爸爸在種植園當僱農,媽媽縫補針織以貼補家用,只能勉強餬口,將將養活一家人。碰上旱澇天災,遇到戰爭爆發,遭受匪幫打劫,又只好拋下一切產業,舉家逃亡。

自我懂事時起,我家已經搬了不只五次,有好幾回是死裡逃生,堪堪逃出蜂擁而至的潰兵或盜賊們的魔掌……

豺狼當道,蒼生何辜!難道,除了主動退化為吃人的豺狼之外,老百姓再無做人的機會?!

天無絕人之路,我十二歲那年,我家的悲苦命運突然得到轉機。

事出偶然,一次在鎮上的酒館裡,爸爸不經意間聽說巨木堡崛起了一個年輕的新豪強——他的遠東老鄉丹西。

此公正四處出榜,招收移民,條件更優越得令人無法想像:

免費贈送肥沃的可耕地,附帶提供無息借款購買農具,而且免徵賦稅一年;所有移民,不論民族、信仰、膚色和性別,全部一視同仁;歡迎舉家遷移,尤其歡迎有經驗的農夫牧民、有一技之長的手藝工匠、有一定資本的商人前來,自治領政府將對他們給予更優厚的待遇……

如此訊息,爸爸尚是首次得聞,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上,芸芸眾生不過是權貴們砧板上的魚肉,戰場上的肥料。貪婪的莊園主恨不得榨盡僱農血管裡的最後一滴血汗,無恥的帝王諸侯恨不得盤剝掉子民口袋裡的最後一枚銅幣!

稍微知道節制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