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視線來到這裡,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寶珠的話,乍一聽十分異想天開,可孫三細想之下,卻又覺得確有幾分可行。

他知道這世間原本就有許多妖怪混雜在凡人當中,相傳京城最炙手可熱的製衣鋪子龍鳳閣中,就有妖怪在裡頭當大師傅,只因她手藝極佳,眾人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爭相搶購她製成的衣裳,連孫三自己,都有幾件常服出自那位大師傅之手。

孫三還曾聽身邊的侍從湊趣對他說,在菜市街中,似乎也有妖怪混在凡人中開肉鋪的,那間肉鋪賣的肉品質極好,侍從笑言,每日只要開門半個時辰,肉便被城中百姓一搶而空。 心念電轉間,孫三低頭看著這個眼前這個膽大的小妖怪,沉聲道:“我是天下之主,但天下卻並非由我一個人說了算,我可以為你們鋪一條路,但這條路走不走得下去,要看你們自己。”

寶珠的肩膀沉了下來,她悄悄鬆了一口氣,強調道:“但你們孫氏皇族須盡心盡力。”

孫三木著臉道:“既然立下誓約,自然雙方都受到鉗制,若非如此,那人為何要……”

他深吸了一口氣,偏開了盯著蕙的視線,慘笑道:“……殘害我的仙蕙,他不過打得混淆皇室血脈,繞過誓約制衡的主意。”

“恐怕不止如此。”寶珠道。

她將昨日李摯的發現說了,冷道:“阮天正悉心教導他,想法子壓制他身上妖的血脈,視他為半子,他卻反咬養父一口,讓阮天正身敗名裂,你說這有什麼緣由?不過是天生的壞種,就愛旁觀凡人痛苦罷了。”

說罷,寶珠回想起了上一世,孫三與裴仙蕙極度悲傷的那二十年。那時孫三視容起為友,或許在痛苦無法自拔時,還曾小心地與容起傾訴過。

而那時的容起,親眼見證自己造就的悲劇,親耳聽見當事人傾訴苦楚,他是否愉悅無比、是否在暗處暢快大笑?

想到這裡,寶珠的胃裡一陣翻騰,幾欲作嘔。

再看孫三,他的臉色更白了一分,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也不知他到底對容起說過多少,這樣高大的一個男子,看著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之感。

一旁的裴璇璣難受不已,她語帶哽咽地打斷了孫三的思考,顫聲道:“姐夫,既然你已經與寶珠約定好了,那我們該何時動手?”

孫三恍惚地轉頭看向裴璇璣,喃喃道:“他寫信與我說,他會出席這次的安民祭典。”

到底也是自幼被裴將軍當小兵卒操練長成的,孫三並非軟蛋皇帝,他一邊說,一邊強行收斂了表情,木然道:“祭典上,他會獨自一人坐在馬車上,身旁不會有侍從,而異人寺的天師們,此時也會按照此前的安排,分散到各處巡視,只要他們人在京中,便能知曉他們的位置。”

他越說,語氣便越森然:“馬車駛出京城後,天師們大多都會繼續留在京城中,一直到皇廟那一段,都方便埋伏,若要動手,便就在此處!”

寶珠問:“安民祭典是何時?”

“九月二十九。”孫三垂眸,掩住自己的情緒,“六日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