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記憶,越來越多的感官。他得到的不只是力量,還有一個人一生中的記憶。寧靜被記憶的洪流撕碎,姬春枝只能堅守著內心的一份清明,試圖留下一份自我。可最終,作為皇帝的意志撕碎了那個仍在春天裡的孩子。身著單薄襯衣的少年倒在血泊之中,身著天子龍袍的少年提著長劍站起。他殺死了自己,成為了另一個自己。

……

終於結束了。

老皇帝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雙手又重新出現了。他的境界已經跌落到了修身境界,境界跌落導致了軀體崩潰隨之停止。可是,為什麼境界的輸送沒有繼續進行?自己的兒子現在是什麼境界?

正當他疑惑之時,姬春枝變得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現在是法則境界。你的境界跌落的太快了,在法術發動的過程中,你就已經跌下了天命。剩下的境界不必再傳輸,因為我無法憑藉這些殘存的法力和境界理解到達天命。況且,皇帝不該在這裡死去。”

“啊,你說的對。”老皇帝掙扎著站起身來,大口喘著粗氣。他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已經衰老到了這種程度,即使修身境界改善了身體素質,他也已經是半隻腳踏入棺材的人了。失去了天命境界,他原來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感知死亡,這似乎是一種屬於人類的奇妙能力,刻在人類的遺傳基因之中代代相傳。老皇帝清晰地感覺到了死亡的迫近,倒計時響起,他本應感到失落或是恐懼,可他現在的情緒卻完全不同。他感到輕鬆,甚至期待接下來的經歷。

“後人會怎樣稱呼我?他們會記住我的英明還是昏庸?初登天命之人,在短短几天之內步入了墳墓。一切都不重要了,我要死了。這天下從此刻起便不再屬於我,而是屬於我的兒子。哈,人生如此波瀾壯闊,現在,見識一下死亡又何妨?”老皇帝仰天大笑,拖著疲憊的殘軀走出春意盎然的小院。姬春枝緊隨其後,二人一同走入帝都冬天的第一場雪中。

……

午後,皇帝急詔所有權臣入宮,交代傳位事宜。老皇帝親筆寫下最後一封詔書,將皇位傳給三皇子姬春枝。登基儀式被延遲到之後,現在先要完成皇權的交接。諸臣看著老皇帝將統御天下劍和傳國玉璽交給姬春枝,又為他戴上冠冕。身著龍袍的姬春枝第一次坐在龍椅上,往後的歲月裡,他將日日與龍椅為伴。

大殿之中,眾臣皆跪地叩拜,高呼吾皇萬歲,對新皇以表忠心。此時,坐在龍椅上的少年皇帝看不到他們的雙眼。來日方長,誰是忠貞的臣子,誰是心懷不軌的逆賊,一切都會見分曉。

第一個起身的人望向姬春枝,皇帝同樣回以視線。閻重魘的嘴角掛著笑意,向他傳遞這無聲的言語。

皇帝輕笑著閉上雙眼。精神海洋中,那個少年的屍體已經腐爛,成為新的春日中花朵的養料。“嗯,從現在,我把這個名字也還給你。姬春枝,帶著你的春天死去吧。從此之後,在他人眼中,我只有一個名字。”

他聽到無數來自未來的言語說出:“陛下。”

……

登基過後,新皇遣散眾人,大殿中再次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他和王座之旁行將就木的老人。少年望著自己的父親,他最後一次將哀傷贈與此人,開口詢問道:“父親,你還想去哪裡?”

老皇帝沉思片刻,他的目光投向殿外飛揚的白雪,此刻,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瘋狂的想法。作為覺醒時代的第一任皇帝,他不想就這樣走入陵寢之中。於是,他對身邊的兒子說:“送我去運河邊。”

少年帶著父親飛入空中,他生平第一次飛在空中,飛在漫天大雪中。一開始他飛得還有些生澀,不過沒過多久,他便掌握了技巧,穩穩地飛在空中。很快,他們便來到了運河邊的碼頭。皇帝施展幻象,將自己的容貌和服飾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