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夏冷汗津津,迅速地撕扯掉高宇橋左手手指上剩下的皮肉,這發著熒光的第二關節的指骨,明顯比其他指骨要細一些。他又取下高宇橋右手的無名指骨,兩節指骨放在一起對比,右手的無名指第二關節明顯要短上一公分,高宇橋的所有指骨,都比這根骨頭要粗。

這節指骨,不是高宇橋的,而是人工移植上去的!

高宇橋竟然不惜做了手術,用這節指骨,替換了自己的無名指骨。這樣的隱意,已經非常明瞭。

待肉體盡數爛去,取左之無名指骨,喚作骨泣!

蘇澤夏突然驚覺,滿腦子都重複著兩個字。骨泣,骨泣!多麼聞風喪膽而又親切的詞語,自己的一生,不就是……不就是……

這塊骨頭,就是自己以後的下場啊……

淚水像是不屬於自己,就那麼突然淌下來,簌簌滴落在手中那節溫潤如玉的指骨上。

活過這麼多年,從知道自己的命運直到現在,蘇澤夏從來沒有感覺到像現在這樣傷心無望過,什麼血海深仇,什麼新仇舊恨,都不如眼前短短一截指骨來得真實。它把至今為止所有的幻想,影像都具體化,把所有的憧憬都撞擊的煙消雲散,它變幻成一柄匕首,直直戳進心窩,然後再,狠狠絞上幾圈。

魅也好,魂也罷……沉默的指骨,無聲宣召著,他人生的終點!原來自己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曾擁有。

這就是真實!

蘇澤夏努力睜大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彷彿是要想要看的更清楚清一般。

恍惚中,他甚至覺得,雙手中捧著的,是他自己的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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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零碎的腳步聲,和一陣竊竊私語。

約莫著是李沐風聯絡的人來了,蘇澤夏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不明不白,什麼都無法思考,一切遵著本能,把那指骨胡亂往裡衣的口袋一塞。高宇橋已是腐爛得白骨森森,全然不成人樣,被單子上全是紅的黃的溼淋淋的屍水印子。蘇澤夏隨便把屍骨雙手往兩側一放,再把被單從尾到頭地蓋在屍骨上,也不管是否會被發現少了塊骨頭。他拿起治療盤中的一根棉籤,往自己喉嚨深處撓進去。

李沐風一行人走進來,正看到蘇澤夏對著垃圾桶嘔吐得淚眼婆娑的痛苦摸樣。

房間裡臭氣沖天,像是炎炎夏日屠宰場裡堆棄的臭毛皮子的翁臭,只差一大群綠頭蒼蠅在飛了。

走最前面的是肖鳳薇,後面是一對沒見過的年輕男女,女子二十一二,身材嬌小,一頭俏麗栗色短髮顯得眼睛特別大,一進門就徑直走到高宇橋床邊,掀開被單打量著,沒帶口罩也渾然不覺臭氣熏天。男人看外表和李沐風差不多歲數,身材高大,天庭飽滿,劍眉星目,利落的板寸使整張臉的輪廓更顯硬朗,蘇澤夏不過抬頭看了一眼,他便立刻扭過頭來,冷冷與之對視,目光犀利無比。

李沐風走過來,捋了捋蘇澤夏的後背,不無關愛責備道,“你這傻子,還真是恪盡職守。他都爛成這樣了,你還真守得住。”

蘇澤夏又抬起頭,雙眼淚水朦朧,剛想張口說話,嘔的一聲,急忙轉過身,又吐了。假作真時真亦假,此刻真真是胃裡排山倒海,連膽汁都能出來,像是要把關於那塊指骨的一切所見所聞吐光忘盡。

肖鳳薇扶起蘇澤夏一隻手臂,瞪著李沐風責備道:“你怎麼讓他一個人留在這兒,這麼臭。”

李沐風一攤手,“人手不夠啊,兩個護士總要安頓好,被附身魂魄不穩,萬一靈魂出竅怎麼辦。”

蘇澤夏站起身,接過肖鳳薇遞過來的紙巾,擦試了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