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燁山,清風觀。

時值四月,觀內一片綠意。

後院的兩棵楊柳樹間是樹藤織就的一張軟床,上面懶洋洋地躺著一個妙齡女子。

女子穿著玄青色的道袍,嘴裡叼著一根不知名的野草,手裡託著茶盞,手指在蓋碗上有節奏地敲擊著。

“師父,您的包袱,徒兒都給您收拾好了,您這一去,徒兒真是不捨……”

一頭髮花白的老道士跪在藤條軟床的旁邊,抱著一個粗布包裹,一副肝腸寸斷的樣子。

“嚎了半天,倒是沒見著一滴眼淚。”

溫風螢撩起一線眼皮,百無聊賴地回了一句。

老道士聞言,身體僵了僵,他趕緊用從袖子裡抖了半截辣椒出來在眼皮子下劃拉了一下,才勉強擠出兩行老淚。

“師父,溫家人好不容易來接你,你如今能回去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何苦留在這鳥不拉屎的道觀呢?”

老道士苦口婆心,生怕溫風螢不走。

“我走了,你又好乾起那些坑蒙拐騙的勾當?”溫風螢失笑道。

“不敢,不敢,徒兒已經對天發誓,絕不敢再行苟且之事!”老道士這會子是真的聲淚俱下,悲痛萬分。

三年前,這小妮子性情大變,把他折磨得體無完膚。

她要是不走,他寧可一頭撞死在這清風觀……

溫風螢原本是御前侍郎溫鈺的女兒,十歲時生了一場大病,被聿京城的天師說是命中帶煞,克父之命。

於是,溫風螢被送到了清風觀,老道士玄清便打發了她在道觀裡洗衣燒飯乾重活。

十三歲時,溫風螢出落得越發標緻,道觀裡的小道士們起了歹心,卻害其死亡。

正巧這時候玄門之主溫風螢與冥界魔君玉石俱焚,落入萬界之洞,再醒來已然重生在了和自己同名的這個溫府六小姐的身上。

溫風螢當場就將那幾個惡毒小道士殺死,玄清本來還想與之較量,結果被溫風螢的本事嚇得魂不附體,從此拜她為師,替她辦事。

這三年,玄清天不見亮就在劈柴打水,燒飯洗衣。

最可怕的是,溫風螢種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植物,動不動就讓他搗藥、煉丹。

玄清從來沒睡過一個好覺,如今,只是站著雙腿都止不住打顫。

“什麼破道觀,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後院迴廊裡傳來急不可耐的腳步聲,須臾間,便有一個男子罵罵咧咧地到了後院。

“道長!我讓你進來找我妹妹,怎麼半天不出來?”

男子拍著衣袖上的塵土,抬眼間,目光不覺和藤條軟床上的溫風螢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兩人皆是一愣。

進來的男子衣著華貴,正是來尋人的溫家三郎溫靈詡。

溫風螢從原主的記憶裡依稀能記起溫家的一些人,不過,溫風螢性子孤僻,和這些兄弟姐妹不親近,記憶也都不深刻。

讓她意外的是,溫靈詡身上透著一股子邪氣,探一探這氣息,似乎和她遺失的法器有關。

溫風螢眉尾一挑。

“你就是溫風螢?”

溫靈詡皺起眉,清風觀的玄清道長在岑燁山一帶赫赫有名,如今這玄清道長竟然跪在溫風螢跟前?

這叫什麼話?

他這妹妹怕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專程到這裡來接你,你倒好,把我晾在外面,自己在這裡睡大覺!”溫靈詡發作道。

“三哥哥確實辛苦,有了身孕還來接我。”

溫風螢在原主稀薄的記憶裡對上了號,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你……你胡說什麼東西?”

溫靈栩先是懵了一下,旋即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