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桐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鎖上門,歐陽珏一面搖頭,一面又覺得好笑,他回到書桌前,對著攤開的真題卷子,不知怎麼,就有點兒出神。

他也說不清究竟是擔心蕭桐和黎蕊的約會,還是擔心明天的一模考試。

如果順利的話,蕭桐和黎蕊結婚,這座屋子,大概就得成為他們的新房了:蕭桐不是本地人,家境也算不上特別好,人家聘兒媳拿出的鈔票像雪花,他沒那麼多錢,能拿出的,也就只有這九十平米的一套房子了。

好在房子在一環內,而且買得很早,又是一梯兩戶的小高層,戶型結構沒得挑,升值空間更是巨大。女方就算真的嫌蕭桐家裡出力少,至少這套房子能壓住他們的不滿。

再過幾個月,歐陽珏考上大學,搬去學校,蕭桐可以再把房子好好裝修一下,房間也可以拿來重新安排,或者變成嬰兒房……

歐陽珏心裡,忽然抑制不住地難過。

他不是個不懂道理的人,但心裡依然是難過的。雖然一早就提醒過自己,蕭桐這裡並非自己的家,就算到時候,黎蕊要求他把這十幾年的撫養費還給蕭桐,那也合情合理。

但是一想到未來,自己從主人變成客人,失去了在這個城市唯一的落腳點,歐陽珏的鼻子就一陣陣發酸。

簡直是無聊!歐陽珏在心裡暗暗罵自己,一模考試在即,厚厚一尺卷子還沒動一個字呢,他居然在這兒感懷傷情起來……

深吸了口氣,歐陽珏推開椅子站起身,他決定去給自己煮一杯濃濃的咖啡,今晚,就把傷心溺斃在焦耳定律、硫酸銅以及魯迅先生優雅的鬍子裡。

等咖啡機的功夫,歐陽珏透過廚房窗子往外瞧,夜色闌珊,外頭是星星點點閃爍的燈火。這是21樓,當初蕭桐特意買的頂樓,就是為了清淨。

就在這時,歐陽珏聽見陽臺那邊,傳來一聲輕響。

歐陽珏遲疑了一下,他回頭看看,卻沒動。

陽臺在書房隔壁,正好跟廚房形成對角線,因為中間客廳的阻擋,歐陽珏站在廚房裡,是看不見陽臺那邊的動靜的。

大概是什麼東西刮到陽臺上了吧,歐陽珏想。

一絲輕渺渺的,說不出緣由的寒意,悄悄爬上歐陽珏的心頭。

他不由又想起上次,在酒店頂樓看見的那張臉。

歐陽珏沒和任何人提,他甚至懷疑自己當時眼花,看錯了。但是那張臉就像噩夢一樣,時不時出現在他眼前。

歐陽珏努力說服自己,當時那間包房裡沒有人。一定是自己弄錯了,否則,他就是和政治老師諄諄教導的唯物主義唱反調。

他歐陽珏可是個好學生!哲學課從來都是滿分!

歐陽珏盯著翻滾的咖啡機,就在這時,他又聽見了陽臺那邊,傳來一聲響動。

咯咯的聲音,像有人在輕敲玻璃。

歐陽珏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僵硬地站在廚房裡,連轉過身的勇氣都沒有了!

咖啡煮好了,機器發出輕微的滴滴聲,歐陽珏猛然回過神!

他快步走到咖啡機跟前,手按在把手上,卻只覺得掌心滑膩,全都是汗!

總不會是鬼吧……

開什麼玩笑!

歐陽珏陡然鬆開手,轉身走出廚房,他要用實際行動告訴自己,這世上沒有鬼!他要用實際行動……

是的,這世上確實沒有鬼,但是,這世上有人。

歐陽珏呆呆站在客廳裡。

他看見,有個長長的身影,立在陽臺外頭。

蕭桐買這房子時,就沒有封陽臺,他嫌封起來像個罐子,他喜歡開啟陽臺門,讓狂風吹進家裡的感覺。所以陽臺只封了一半,還不到成年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