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還是想做個明白人。阿凝的處世態度跟趙琰其實有相似之處,那就是客觀而現實,不喜歡欺騙自己。

寧知琴目光閃爍,支吾道:“二哥……二哥他從小就愛慕娘娘,大約是想得到娘娘……”

阿凝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盯著她看了半晌,“你不願意說實話,本宮要怎麼給他求情?”

寧知琴連忙起身,跪在地上,“娘娘,臣婦說的都是實話。臣婦知道,二哥不該有此非分之想,可是……感情一事,本就是身不由己,世人皆是如此。娘娘和皇上鶼鰈情深,想必也有所體會。”

阿凝嘆口氣,“既然不願意說,本宮也不逼你。你起來吧。”

她站起身,喚了錦紫進門,“送林夫人和林少奶奶出宮吧。”

一身華貴雍容又不失精緻妍麗的女子扶著宮女的手當先離開偏殿,雪青色雲羅翠紗裙留下長長的曳地裙襬,墨黑的秀髮瀑布般垂下,光看背影也美得不似凡塵之人。

寧知琴目送著皇后娘娘離開,心頭暗歎:二哥都進了刑部大牢,還心心念念為她考慮,一再囑咐我不要把真相告訴她,免得她傷心。她只好咬緊牙關,不透露半分。

是啊,若是她知道,當年安惠郡主其實是皇上害死的,該是多麼深重的打擊。

事實上,她今日說的也的確是實話。二哥有多麼想得到阿凝,她是知道的。這些年他一直壓抑著自己,安惠郡主的死因只是一個契機,引發了他對皇上的徹底決裂。歸根到底,二哥還是犯了蠢,為了一個女子自毀前程,不是犯蠢是什麼?

或許孃親說得對,這榮家的女兒沒一個好的。她的大哥因榮宓而死,如今二哥要因榮宸而死麼?

一路隨著錦紫出宮,寧知琴有些靜靜地望著寒風下的重重宮闕,到了西貞門時,錦紫正要告辭,她忽然叫住錦紫。

“煩請錦紫姑姑給皇后娘娘帶一句話,”她輕聲道,“上回從靖北王府送過去的一箱子東西,娘娘若是有空,可以看看。”

錦紫點頭應了是。

寧知琴道了謝,轉身離開西貞門。

*****

懋勤殿裡,嘉正帝處理完當日政務,也開始陷入糾結。

那日離開熹寧宮時,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寵她寵得過了?養得她如此膽大妄為的性子,專挑著他最痛恨的語句來刺激他。他對她這樣好,就是隻白眼兒狼也該喂熟了,偏這丫頭就會頂撞他。

她怪他管得太多……他做不到。他喜歡她每日只圍著自己轉,分出去給三個孩子已是無奈,還要分去給別人,他不願意。

他想,若是世上果真有仙術,他最想做的,是把她變成自己心口的一抹硃砂,跟他距離無限接近,誰也搶不走,她也走不掉。

“唉……”

嘉正帝靠在龍座上,看著眼前的桌案發呆。

陳勻低聲回道:“皇上,娘娘今兒見了林尚書府家的女眷,說了大約有一炷香的功夫,才送出了宮去。”

趙琰點點頭,又重新拿起桌上的策論讀起來。

還是……晚些時候再去熹寧宮吧。他這天子的顏面,也要繃一繃才好。

翰林院新呈上來的幾篇策論,寫得極好。但也不過用來欣賞欣賞,許多都過於脫離實際了。這些翰林學士們,都是做學問的,沒有在底層真正生活過,所言所論總是太過理想化。

就像他的阿凝,自小在寵愛中長大,沒吃過什麼苦。她哪裡知道,他得到如今這一切有多麼不容易。越是不易,便越是握得緊。

到了掌燈時分,趙琰才放下了書籍,揉了揉額角,站起身來。

“擺駕,熹寧宮。”

“是,皇上!”

陳勻一路伺候著,御攆很快便到了熹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