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登小鎮外,森林邊緣,暴雨天。

我靠在一截腐爛枯死的樹樁下坐著,強睜著雙眼,額頭流淌的血液與天空傾斜的雨滴雜糅在一起劃過我的眼睫毛,溼潤擾亂了我的視野。

但這都無關緊要,因為大腦神經強烈的撕裂痛覺已經讓我無法思考。身體靠著本能像一臺即將負載崩潰的機器般瘋狂運作,胸腹在上下襬動,伴隨著的是鼻腔中傳出的不規律喘氣聲。

毫無疑問,我的命運已如同背後依靠的樹樁,命懸一線之時等待天雷降下將我燒成灰燼。

“噠!噠!”

草地上的坑坑窪窪被一雙褐色高靴濺起雨水,有人靠近了我。

這雙褐色高靴的主人是一個頭發蓬亂的中年大叔,他消瘦的面孔煞白難看,垂下的雙手上沾染著還沒有被暴雨沖刷乾淨的血跡。

中年大叔停在我的跟前,靜靜地注視我,片刻後開口:“真是罕見,你的額頭上有紫黑色的深淵烙印,你是大罪子嗣吧?”

沒錯,我不是一個普通人,我是大罪子嗣——三百年前殘忍統治世界的七大罪王朝的餘孽,生來額頭就有象徵餘孽身份的深淵烙印,一輩子只能活在貧瘠的驅逐之地。

但我為什麼會出現這裡?

或許是生命垂亡最後的迴光返照,糟糕的神經撕裂在我思考這個問題時奇蹟般消失了。

在我的腦海中記憶開始飛速地倒流,過往經歷的一幕幕也跟著倒退:

三天前,偷了商隊的食物而被追殺,拼命逃亡到了森林。

七天前,夜裡踢翻篝火、燒掉帳篷,拖著奴隸的腳鐐逃跑了。

半年前,被人販子抓走當奴隸,遭到奴隸主和其他奴隸唾棄與欺負……

“嚀!”現實世界有一隻無情的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幾近窒息的痛楚將我的思緒從回憶中拖出來。

透過溼潤的眼眶,我終於注意到出現在我跟前很久的中年大叔。他冰冷的眼神對上我幾近昏厥的目光,於是對方換一隻手捏住我的頭顱,同時鬆開掐住我脖子的那隻手。

他把我抬離了地面,然後用聽不出任何情感的語氣詢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越來越多的鮮血流到我的額頭上,這並不是我頭上傷口惡化帶來的,而是捏住我頭顱的那隻大手流下的血水。血水與雨滴不斷滲透進我的眼眶,血紅模糊的視野中我竟仍然能看清對方的面孔——那是野獸的表情,殘暴的、會吃人的野獸表情。

心中驟然升騰的精神恐懼壓過肉體痛苦,於是我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叫阿里。”

名字對我來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你很想活著,不管以什麼形式,對吧?”我發現,中年大叔的聲音嘶啞笨重,就像他根本不擅長人類的語言。

話音剛落,“轟隆!”巨響彷彿穿透我的靈魂,使我顫慄。就在這一刻,頭頂狂暴的雷雲轟動,一道閃電劈下,剛好打在一分鐘前我躺靠的樹樁上。

無比狂暴的雷電能量向樹樁灌注,將它劈成粉碎,最後只剩下灰燼與驟然飄起的白煙。

這一刻,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慶幸與驚慌充斥著我的意識,恐懼、驚慌、慶幸的情感迸發雜糅,產生了複雜的化學反應。

“對!”我選擇拼盡剩下所有的力氣喊出那個詞。沒錯,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哪怕不擇手段。

聽罷,中年大叔笑了,笑聲刺耳難聽。他的臉龐突然靠近我,伴隨而來的是聲音嘶啞笨重的惡魔宣告:

“很好,從現在開始,你有了新的名字,克里斯·弗利茨。”

使出全部的力氣呼喊後,我體內壓制的痛楚在此刻徹底爆發。

“我叫克里斯·弗利茨。”

在喃喃地念出這個名字後,我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