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能讓任何管子和電線鬆脫。而我除了身體疼痛之外,其他都算好過。手術後我去看過他一次,然後一直到一切結束時才又看見他。我能看到的術後改變就只有他柔軟肚皮上的一個疤,以及他學會了“護士”和“掐”兩個字。“掐”這個字讓我不解,後來詹妮解釋給我聽,原來護士給他打針時都會告訴他,像“掐”的感覺。

不過,要知道,這正是我無法細想的事情。本傑明現在已經三歲了:討人喜歡,愛發問,還會讓人惱火。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怎麼樣,他就怎麼樣。他的愈後狀況很好,雖然我總有一種感覺,這病永遠不會完全離開我們,我們永遠不會真正脫離這種危險。至於我,我的後遺症不多,肝臟的再生力也很強,才幾個月不到,肝臟就恢復正常大小,完全發揮功能了。我不是英雄,除非你對“英雄”的定義很寬。我只是出於恐懼而行動的人,照我看來,這件事根本沒有選擇,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我不知道選角人員為什麼寧願挑我和傑夫,而捨棄其他報名者。我希望他們是因為輕鬆搞笑才選上我們,也許他們以為我們會開開心心周遊全世界,互剃頭髮。我懷著一種作嘔的心情猜測他們選擇的原因,要說因為成年兄弟間的感情,倒不如說因為慈父捐肝挽救他那紅臉頰小天使的戲劇性情節吧。然而事實不是這樣,這不是高貴、犧牲和廉價的淚水,而是痛苦和鮮血,以及我殘缺生命的一瞥。那是一段可怕、混亂的時期,而我婚姻的結束,無疑就是來自於那時期的壓力,我可不想讓這個節目把它變成一條敘述主軸。

我喜歡電視,大多時候,我對這個節目和節目製作人員有信心。但有時我不禁會想,他們想要的是某種科學怪人式的超級電視節目:肥皂劇加情景喜劇加談話秀加比賽,全部合而為一。我想他們真以為可以擁有一切,但是他們不能。至少他們不能從我這裡得到。

17 卡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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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羅拉立刻搭車前往機場,這樣至少可以省掉一些時間,而且在那裡或許還能拿到地圖。艾略特在計程車前座,米夏和我們一起坐在後座,我和羅拉因此貼得很近。我大腿上放著“小瑞奇”的籠子,滑雪杆在車內以一個危險角度豎立著。羅拉又盯著那些提示文字,看能不能發現其他可能的地點。

“爪哇(JAVA),”她說,“有可能是這個。”

我努力思索,但對爪哇毫無概念。關於這次旅行,有一點我很確定,就是它讓我明白自己是個多麼無知的蠢蛋。“你對爪哇知道多少?”我問。

“不多,不過———嘿!雅加達(JAKARTA)不就在爪哇嗎?這個字裡有J也有K。”她又試了試其餘字母,然後劃掉。“不對,不是。”

“好吧,”我說,“這樣吧,我們到機場去買瑞典和爪哇的地圖,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她放下手裡的紙。“老天,提示越來越難了,不是嗎?”

“是呀。不知道選數字的人解得如何?”

“我不知道。凱西的數學還可以,不過這不是她最強的科目。”

“唉,傑夫最強的一科是‘摩登原始人’小常識,不過我懷疑不會有什麼幫助。”

羅拉靠著車門,彎起身子,我猜她又想到凱西了。我本想是不是該說些什麼,但是我們一直面對攝像機,也許她不想讓某些話題變成節目情節。我也看向窗外,想找個無關痛癢的話題。

“日本的自選車牌不多。”我說。這裡汽車車牌是白底綠字,多半都是數字。

“是不多。”

“有這麼一次———”我暫停一下,等她抬眼看我,“我正在高速公路上開車,看到兩輛都掛著自選車牌的車子出了車禍。”

她等我說下去,但我沒有再說。“真的嗎?”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