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悠悠墳冢內的無名之骨呢?想到這,魏淵只覺得眼前的安東侯三個字彷彿字字都在向外滲著血漬。他輕輕閉上雙眼,為過去那些戰友或是敵手默默禱告著。

下人們見侯爺回來了,都很是恭敬的行禮問安。魏淵一進家門便迫不及待的前往後院,看望妻子月娥以及尚未謀面的寶貝兒子魏子澄去了。

月娥看著如同小孩般笑的合不攏嘴的魏淵勸說著。

“夫君,快把澄兒放下來吧。你抱著他轉來轉去足足都有半個時辰了,也該休息休息了。”

月娥的身子原本略顯瘦弱,可生完孩子後身材非但沒有走樣,反而愈發的有女人味兒了。由於母乳期的緣故,周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魅力。她是魏淵的結髮之妻,安東侯府的女主人。如今魏淵封侯拜將官居一品,她自然也成了朝廷從一品的誥命夫人,這個曾經的魏府小丫鬟早已是今非昔比,舉手投足間顯得端莊得體,儀態大方。

魏淵滿臉掛笑的回答道:

“我不累,這寶貝兒子就是再抱上一個時辰我也不累。”

說罷魏淵邊抱著孩子來回走動邊做著鬼臉逗懷中的嬰兒開心。嬰孩的相貌眉宇與蘇月娥像的更多一些,面板更像魏淵,顯得很是白嫩。此刻他緊緊的蜷縮在父親厚實的懷抱裡小心的打量著這個世界,黑亮的頭髮濃密而結實,細長的眉毛下睜著一雙圓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小臉紅撲撲的分外惹人憐愛。粉嫩的小手時不時的抓向魏淵胸前的衣襟,那樣子更是可愛至極。

魏淵卻橫豎都看著兒子像自己更多一些,月娥對此也不和他爭辯,只是輕擋紅唇笑魏淵在兒子面前沒有一點為尊為父的威嚴樣子。

剩餘的兩天裡,魏淵一有時間便寸步不離的守著自己剛滿三個月的兒子。能享受如此天倫之樂更是令一直如履薄冰的魏淵心中泛起了強烈的幸福感。他多想就這樣守在妻兒的身旁,看著魏子澄一天天的長大成人,陪著他經歷人生的每個階段。

然而亂世當頭,這一切便都無從談起。魏淵知道,當他在北京城舒適的府邸內與一妻二妾還有寶貝兒子盡享天倫之樂時。京師及周邊地區每天都有饑民倒在路旁,凍餓而死,屍首無人問津,不久之後這些被遺棄的屍首便會扔進城南的大坑當中;而遼東的百姓更是每日都生活在隨時可能被女真兵屠戮的恐懼氣氛當中。每一日都有如魏子澄般嗷嗷待哺的可愛孩童,還沒來得及品嚐生活的甘甜便在孤寂悲傷的生活中默默的死去。

魏淵知道,自己是時候該上路了。

崇禎十四年正月十八卯時初刻,夜幕下尚未褪去,舉著宮燈的小太監引著魏淵前往左順門向崇禎皇帝辭行,照朝廷禮制崇禎並沒有與魏淵相見,而是派出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代為送行,並賜魏淵尚方寶劍。

藉著天東邊微微泛起的魚肚白,金碧輝煌的紫禁城慢慢呈現在了魏淵的面前。魏淵在漢白玉雕龍臺階上緩緩跪下,一絲不苟的對著空蕩蕩大殿內的御座行三拜九叩大禮。

禮畢,魏淵手握天子劍、身披金蟒袍,大踏步的走出紫禁城。午門之外,魏淵手下叫得出名字的將領已經在齊刷刷的列陣等候了。見魏淵出來,眾人動作整齊劃一的由稍息變為立正。清晨安靜的午門前,甲衣碰撞發出的金屬撞擊聲顯得格外悅耳。

沈煉畢恭畢敬的雙手捧上鎧甲戰袍。魏淵披盔戴甲,迎著初升的第一縷朝陽跨上寶馬龍駒,周身披掛的金甲在燦爛的陽光下散發著奪目的光澤。他策馬疾奔,一馬當先。眾將軍也是各個縱馬緊隨其後。這一行人從紫禁城午門出發,一路急行穿過承天門、正陽門、永定門。

由於剛剛天亮,北京城寬闊的街道兩側行人稀少,一些商販走卒睜著朦朧的雙眼,忍受著睏意和寒冷趕著貨物急匆匆的行進著,期盼著今日的貨物能夠賣個好價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