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次接過鬆浦打來的電話,聽松浦還信誓旦旦地說要發起新的攻勢,岡村放下一顆黑子,口氣不無揶揄地不冷不熱地說:“松浦君,我理解你的心情,你還是停止進攻,就地休整吧。”……唐桂林感覺有人在解自己的褲帶。睜開眼睛,發現躺在一座大廟裡的手術檯上。

“不!”他大叫一聲,雙手死死地捂住了褲帶結。聲音顯得很尖細,像牡牝未分的小小少年。

這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個子兵,第26師的機槍手,大腿被炮彈炸傷後自己包紮過,由民夫往後方醫院轉送時昏迷了好長時間才醒過來。”醒了就好,”外科醫生冷冷地說:“把褲子脫了。”

唐桂林睜大牛犢子似的眼睛,看著滿屋子的傷兵和護理人員,將褲帶結捂得更緊些,因灰汗雜跡顯得格外白皙的臉一下子紅了。

“怎麼像個大姑娘!”醫生是個戴深度近視眼鏡的小個子中年人,摘下口罩,很不耐煩地說:“小兄弟,好不容易輪到你做手術,還磨蹭什麼?”

一個當護理員的小姑娘熱情地給他解褲帶,安慰他:“戰場上的英雄,還怕手術刀嗎?咱們王大夫是第一把刀啊!”

唐桂林呆呆地看著小姑娘,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快快快!”王大夫在發脾氣了。

小護理員正要給他解褲帶,他看看滿屋瞅著他的傷兵,又捂住了褲帶結。

“嗬!害羞啊!”傷兵們望著他笑著起鬨,“脫褲子啊!”

“不準吵!”王大夫威嚴地吼了一聲,朝唐桂林怒道:“你這個兵真操蛋!簡直浪費時間!”說著準備手術。

唐桂林撐著雙臂坐好,正要脫褲子,突然捂著被頭嗚嗚哭起來,很傷心的樣子。”怎麼搞的?”王大夫噥噥地說,正待發火,只聽唐桂林歇斯底里地哭叫道:“我是女的.”

屋子裡驟然間鴉雀無聲,只有唐桂林低低的飲泣。

是的,這位封鎖星子玉筋山口、打得鬼子嗷嗷叫的小個子機槍手,是個女的……波田支隊7月初從鎮江出發投入武漢會戰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我們雖然是一個旅團的番號,但實力相當於一個甲種師團!”

誠如是。其戰鬥力能和其相比的師團還真是不多。在當時,第26師153團守衛星子,伊東以20多架飛機對我26師陣地實施一整天的輪番轟炸後,入夜後從城南發起衝擊。

星子城裡的混戰從天黑殺到黎明,余文正下令部隊撤到玉筋山主陣地,據險再戰。伊東命令部隊“乘勝追擊”。組織衝鋒的日軍指揮官光著脊樑,一臉胡碴。一一第101聯隊聯隊長飯冢國五郎大佐,一當衝鋒就脫了衣服,舉著戰刀督陣。他這赤膊上陣的形象被一新聞記者拍了紀錄片在東京備電影院上映,成為東京市民的“軍神”偶像。

飯冢聯隊澤多大隊衝到玉筋山下,唐桂林和她的戰友們開火了。這一帶全是石板地,一潑潑機槍子彈掃下來,跳彈飛蝗,滿地閃爍著爆炸的電光爆竹一般。澤多大隊一次一次的衝擊全告失敗,帶頭衝鋒的中隊長西室、犬山大尉、大隊副官有泉中尉都是20多歲的小夥子,晚上抬下來時已是一股屍臭。西室的遺物中有一張俏麗少女的照片,有人說是他的小妹,有人說是他的未婚妻。

夜色深沉。鄱陽湖上飄移著點點星火,灰朦朦的廬山有如連天的大海,山峰的巨浪定格在歷史的瞬間。澤多大隊的夜襲隊打著赤腳,以貓科動物的足息爬上山來。

“鬼子上來啦!”靜夜裡的驚叫震撼了廬山,頓時,熱兵器戰場的搏殺之聲充盈了宇宙。

“這股敵人不好對付,平時敵人一擊就潰,可這次完全不同。”《讀賣新聞》記者小俁行男在星子採訪時,澤多大隊的值日兵告訴他,“即使肉搏,他們也不逃跑,頑抗到底,直到剩下最後一卒也不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