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理朝南面看去,一條掛著硬帆的海鯉船破浪而來。得益於蕭勝的提議,把暹羅造船廠的海鯉船技術搬了回來,如今福建廣東都能造這船。雖然沒軟帆船跑得快,但速度還是遠超一般福船,再有首尾斜帆,操控性也強上一籌,在沿海官府、海關和商賈裡廣為流行。

這艘硬帆海鯉船的高桅上掛著大紅白紋團龍國旗:跟上紅下藍,雙龍出水的海軍旗不同這是官府旗,再看大旗後跟著的一串角旗,白正理讀出了來人的身份:樞密院海務司南曹主事。他沮喪地嘆氣,心想還真是沒得打了,來人還算得上是他捫南洋艦隊的上司。

樞密院海務司管的是海防事現在分東曹和南曹主要工作是協調海軍、衛軍下屬的海巡以及沿海縣府各方資源保障海域安全。東曹管福建和臺灣一段,南曹管南洋一段。雖然不是直接指揮南洋艦隊,可一般事務用不用他捫海軍,南曹卻有很大的發言權。

接著白正理納悶了:“澳門又不是南洋,怎麼南曹也跑來插一手?”

胡漢山又朝北面努努下巴:“估計跟那些傢伙有關。”

北面正有好幾艘海船泊著,看船型和旗幟,都是不列顛人、蘭西人,甚至西班牙人的商船。白正理恍然,澳門這事牽扯著整個南洋的洋人樞密院自然要來觀察形勢。

白正理癟嘴道:“又是一個搭車的,就跟天主教那幫神棍一樣……”

他這話就像個訊號,沒過多久,樞密院軍情司、海關、中書省工商總署、尚書省刑部、戶部的人接距而至,甚至中廷禁衛署的人都出現了。這些官員都爬上了胡漢山的旗艦,濟濟一堂,相互攀誤著,讓胡漢山和白正理鬱悶不已那種自家就是來打醬油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最後來的是瓊州知府馮靜堯,以四品之尊成為這個“觀察團”的魁首,不止是官銜高,此人還兼著樞密院塞防司郎中的職銜。

這個剛從昌江知縣提拔起來的新貴一身職務很是怪異。英華現在沒什麼塞防,而瓊州孤懸海外又怎麼去管塞防?不瞭解底細的人都認為,這個塞防司郎中就是個虛銜,可胡漢山卻知道這事的底細。這涉及一樁絕大機密,不久前才由皇帝陛下發下絕密諭令,胡漢山還是受令之人裡職銜最低的一個。此次帶著香港分隊,借澳門之事演練海域封鎖,也是為將來執行這道諭令做準備。

見到了馮靜堯,胡漢山終於忍不住問:“馮知府,難道這事跟那事還有關聯?”

馮靜堯默契地一笑,將胡漢山拉倒了偏僻之處,低聲道:“怎麼沒關聯?陛下登基,百業待興,就先得作一番大掃除,掃帚拖布一齊上,總得算清楚南洋這片山林裡藏著的虎豹蛇蟲,到底是個什麼反應……”

他指了指遠處的陸地:“澳門是頭一個,澳門地方雖然是咱捫的,可人都是洋人,怎麼處置這些洋人,整個南洋都在看。陛下說了,就得在澳門立下咱捫英華行事的現矩,讓各方勢力都看明白。”

胡漢山皺眉道:“規矩,南洋還能有什麼規矩?”

他有力地揮著拳頭:“誰船大、船多、炮多,也就是誰的拳頭大,就得聽誰的話!”

再有些不悅地看向馮靜堯:“老馮,你也是禁衛署出來的,管著好幾萬旗人勞工,來回殺了好幾撥,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難道你也要學朝中那些腐儒,要對洋人講什麼仁義道德?”

馮靜堯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不是講什麼仁義道德,是講理。光知道用拳頭,那是莽漢。你只用拳頭不講理,一時打服了人家,人家靠著理糾合在一起,那就是無盡的麻煩。”

胡漢山臉肉繼續扭曲:“理?理不也是打出來的麼?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用洋人的理,跟他們拼口舌夫?那些個啊、約啊、慣例啊,能不繞死咱捫?。”

馮靜堯嘆氣:“你這腦子,除了拳頭就是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