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綠奴抱了藥箱,就給薛黎陷處理傷口。

薛黎陷道了聲謝,也不客套,趁機略微闔眼休息。

這眼睛略微一閉上,聽覺便尤其的發達。

哪怕在這樣一直響動著「噠噠」的馬蹄聲響裡,他也輕而易舉的聽到那聲聲猶似嬰孩的嚶啼。

聽得他心下老是顫。

他甚至都不敢睜眼向蘇提燈那個方向看一眼。

那樣的痛……薛黎陷現在一想到那人身上還有三四隻鐵鉤沒有取得下來,紮在皮肉骨頭之中,就頭皮發麻的緊。

他覺得,他現在不用再壓抑甚麼了,哭出來吧,大哭一場。這樣他心裡還能好受些。

薛黎陷覺得自己真是個廢物。

他如果能強一點,再強一點……那天晚上,但凡他要是能強過沉瑟,也不會擔憂打不打的過、是否一步思量錯了,就把三人一起搭進去的可能性了。

就這麼越想越悲切的時候,突聽得一聲熟悉的音在旁側嘶啞的響起,「從我身上下去。」

薛黎陷睜眼,他自認這馬車夠大,自己也仍舊縮的極其小而不想佔太多地方,鐵定不會壓著蘇提燈或者怎樣啊……

「嗚啊啊哇……嗚嗚嗚……哇哇哇……」

一聲聲極其悲切的嬰孩啼哭聲頓時嘹亮了不止百倍,而且極其有掀翻馬車頂的架勢。

薛黎陷愣了下,這才發現在蘇提燈那紅痕縱橫交錯的白皙脖頸上,蛇魄銀銀纏的死緊,爾後直起了身子,血噴了大口,一條鮮紅的蛇信掛在外面,嚎啕不止……

原來是它在哭。

原來它也是會哭的。

是它本就通人性,還是主人賦予了它人性?

薛黎陷看著銀銀往外幾乎以「滾」的形式冒的淚,泅溼了蘇提燈的下巴,蘇提燈此刻正艱難的扭頭,開口想要再命令它幾句,結果還沒提起力氣說第二句有威脅性的話,就見銀銀都哭的一顫一顫的,接著身子一軟直接貼在蘇提燈徹底失去血色的唇上,繼續嚶嚶啞啞的哭著。

「那個……銀銀啊,」薛黎陷看不下去了開口,「這樣你不怕壓疼了你家先生麼。」

銀銀的哭聲戛然而止。

接著「嗖」的一下彈飛了開去,落到了一旁,小聲的繼續流著淚。

蘇提燈最煩小孩哭聲,因此原本還行的臉色此刻黑了不止一倍,冷言道,「閉嘴。」

銀銀猛然閉了嘴,隻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著,淚珠掉到了被子上還是能在這寂靜的空間裡聽得異常清楚。

綠奴看不下去了,準備撕一卷紗布來給它墊著,卻瞧見銀銀又軟了身子,順著被褥默默爬到了蘇提燈枕側,不再哭了,就那麼靜靜的睡在他枕頭旁,尾巴不時捲起他的髮梢勾兩下。

若按照往先,薛黎陷覺得自己看到這一幕還會覺得有趣,現下看來,仍舊是大腦白茫茫的一片。他有種想要去做和銀銀一樣的舉動,離那人最近最近的位置,然後默不作聲的陪著他。

興許這一程,就是最後一程了。

安靜也好,沉默也罷,只是讓他曉得,他不是那麼孤孤單單來的,不會孤孤單單的走。

薛黎陷尋思著,這輛馬車上的人,此時差不多也都是這麼想的罷。

他這個念頭還未及定下,就覺馬車突然猛的顛簸了一下,爾後瞬間漆黑一片。

時間都放佛在這一瞬靜止了。

「沉瑟?」

沉瑟在馬車外哼了聲算是回應薛黎陷。

薛黎陷不由得有些鬱結,他那顛簸一下,蘇提燈怎麼受得了?

揉了揉麻掉的腿,薛黎陷想說換我來吧,一隻手剛觸到門簾,便覺得馬車往前移了一步,這一步移的很穩,卻差點把他給晃出去,同時,若有若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