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歡呼,響聲震天。

而我,立在當地,手中的劍不住的發抖,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只覺五味氾濫,糾結來回。

有更重要的人在等他,那比成佛,比取經還重要的人是誰?

是零落於四方的妖眾,還是我這個人人殺之而後快的魔頭?

天空忽然劃過一道閃電,五色的雲彩從遠方而來。

是他麼?他真的出現了麼?

然而,等到雲彩飄近,然後散去,裡面出現的,竟是——天蓬元帥。

我之所以叫他天蓬元帥而不叫他豬八戒,是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是一頭豬的樣子,他身上披著銀光閃閃的鎧甲,面目英俊,神采飛揚。

除了眉目間依稀有點豬八戒的摸樣以外,其它的地方,是一位威風凜凜的將軍。

緊跟著,又一朵雲彩飄來,雲彩中走出來的,是捲簾大將。

最後一朵雲彩裹著一條銀白色的龍——小白龍。

人都到齊了呢,可憐他始終不見身影。

“小水,原來你真的是魔帝!”天蓬見到我的第一句話。

我對著他笑了起來,他果然比唐僧更有資格自戀,無怪當初會去調戲嫦娥。

銀光一閃,他衝了過來。

從來沒有想到,他竟有如此的速度和力量,竟似乎不亞於那猴子。

一股強大的氣流在我身邊捲起,這是純粹的力量,沒有夾雜任何法術,我舉起劍,叮的一聲,火光四射,手臂被震的微微發麻,虎口隱隱作痛。

這一聲兵器撞擊的聲音,震醒了眾人,廝殺聲又開始此起彼伏,血雨漫天而下。

天蓬追著我四處躲避,有幾次他的釘耙差點舞到了我身上,幸好只是差點。

他原本是天界的神,此刻重歸天界,在經歷了漫長的磨難以後,爆發出比任何一個人都強大的力量。

而此刻我回頭,他的眼眸中,竟甚多了一絲瘋狂的顏色。

眼前的天蓬,讓我真的無法和西行路上那個溫柔淡定的人聯絡起來。

西行?已經結束了吧,然而我的世界,卻剛剛開始。

又是叮的一聲,長劍和釘耙相撞,擊出一連串的火花。

趁著這個間隙,我朝他講話:“八戒,難道你忘記了,當年你變成石頭,是誰救你的?”

天蓬冷冷的哼了一聲,眼中放出怨毒的光來:“我更加沒有忘記,是誰殺死禿頭的!”

“我……”我剛要開口,一個白色的影子閃到我的前面,手中的琴幫我架住天蓬的釘耙。

是依如蘭,她自從六耳死後,便一直一身白衣。

若說那身白衣是縞素,更莫若說那身白衣,是女子在最美的時刻,所綻放的百合。

她的周圍,已經幻化出黑黝黝的一片湖水,那是淚湖。

她便端坐在平靜的湖水中央,輕抬手指,撩撥起琴絃來。

白衣勝雪,長髮如雲,叮叮咚咚的樂聲從湖面上氾濫而出,緊跟著,大片大片的神和妖,便沉湎於這能取人性命的湖水之中。

天蓬也不例外,過於執著的人,總是無法逃開依如蘭的魔咒。當初的西行路上,他沒能逃過。現在,他依然不例外的神色茫然,慢慢沉沒於黑暗的湖中。

眾生在其中掙扎,有的神色悽然,有的眉目張狂,也有的面目扭曲。

看著那些人在湖水中掙扎,最後化為淚湖的一部分,我的心中原本應該感到欣慰,此刻,卻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漲堵的感覺。就像看見一隻斷腿的小貓在拼命的跳躍,或者一隻掉光毛的小狗蜷縮在街角。

在血海的孤島之中,仗劍而立,風呼嘯而來,暮色蒼茫。

“若有人肯現在離去,絕不追殺……”我大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