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一巴掌拍上他肩頭的回味主宰了他的心神,如一股重壓貫透全身,不僅粉碎了剛剛湧起的非人感,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濃烈的酸楚襲上臉面,言語也哽咽起來。

“求請皇上頒詔,將《英清和平協定》公之於眾……”

新任軍機大臣,禮部尚書劉統勳叩首上奏,也是帶著哭腔。

允禵、崇安黑著臉,張廷玉、蔣廷錫白著臉,卻都沒出聲。弘時的選擇是復古狂賭,那是速死之路,而弘曆的選擇是忍辱偷生,還有活路,而且這份協定除了顏面之失,裡子似乎丟得不多,大多數滿人已覺慶幸不已,無人再對這份協定提出什麼異議。

有異議也沒用,“勤王軍”還佔著廣寧門,乾隆皇帝要不履約,北京城就不再是大清的了。

“著翰林院速速擬詔……”

想到自己成了侄皇帝,終日活在叔皇帝的陰影之下,兩行清淚自眼角滑下,弘曆哭了。

且不說主辱臣死,這《英清和平協定》,第一條就將大清置於大英之下,再不是天下之主,華夏正朔,滿殿臣子轟然跪倒,哭聲一片。

“宋遼之約重現,我大清當有百年安寧!而時勢精進,我大清乃滿蒙相聯,無昔日遼金滅國之憂。南蠻如宋,此時雖盛,先賢言,盛極必衰,破滅指日可待。因此,只要我大清在,大義在,道統在,臥薪嚐膽,忍辱蟄伏,終有再起之時!”

一個朗朗嗓音大義凜然地說著,殿上眾人趕緊出聲附和,心中卻都不約而同地呸了一口,倒不是針對這話,這話立場太正,沒誰有意見,可大家對說話這人的意見就太大了。

這人是新任軍機大臣,左都御史,吳襄。

這傢伙之前不是叛了張廷玉等漢臣派,投到光緒皇帝弘時手下,成了總理事務處協辦大臣,還被抬了旗麼?怎麼搖身一變,又成了乾隆朝的軍機大臣了?

這就是滿殿王公重臣呸他的原因,六里橋戰敗,樹沒倒,新政派的猢猻就散了,吳襄也不知去向。當弘曆入城時,大家都去接弘曆,這傢伙卻出現在茹喜身邊,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新君即位,委任康親王崇安、莊親王允祿等滿人宗親為總理事務大臣,只辦理儀禮事,而軍國事權依舊收攏到軍機處。

原本預定的軍機大臣有已任總理事務大臣的恂親王允禵,還將荊州將軍查弼納和康熙朝老臣,之前事變中因“立場正確”被抄家,僥倖未死的殷特布拔了起來,外加盡忠的福敏以及張廷玉、蔣廷錫、蔡世遠、劉統勳四人,本是個八軍機的格局,現在多了一個吳襄,成了九軍機。

雖說心中極度鄙夷此人,但就靠著此人,清理弘時派的工作才格外順利,外加此人現在是茹喜的代表,大家都只能附和。

弘曆沒想這麼多,他就覺得這話說得很對,當年澶淵之盟後,南北享了百年太平,“叔皇帝”還親口許了自己一個太平天子,看來自己這位置肯定是能坐穩了。

心情緩和下來,乾隆就覺未來一片光明。

允禵見弘曆鎮定下來,心中低嘆,什麼臥薪嚐膽……乾隆朝年號。聽起來更像是“豐亨豫大”。

商討南北協定的落實,處置弘時舊黨,收拾大清殘破人心,這一攤生意風風火火開張,乾隆朝的施政國策也在醞釀中,誰都沒提還在映華殿的太上皇。彷彿雍正李衛君臣兩人。已跟光緒帝弘時一樣。已湮滅於歷史一般。

可還有人關心雍正,映華殿裡,依稀聽到登基大典的禮樂,雍正和李衛原本喜極而泣。之前茹喜弘曆等人暗中送入食水時。就透過太監轉告了時局變化。如今又換了新君,雍正下意識地認為,弘曆即位,該是能把自己當真正的太上皇待了,反正自己已經全身癱瘓,礙不了他的皇帝權柄。

等了大半天。如願以償地等來大隊人馬。全都是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