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自己是個男子。

棗是個男人有多好!

(可以這兒去、那兒去!)(可以不怕給男子佔便宜!)(可以跟父親一樣,就算沒了夫人,也有百數十個紅顏知己!)(可以不必學女紅、烹任、什麼三從四德、家頭細務!)

(可以不必生孩子1)(可以免去懷孕之苦!)棗對了,懷孕。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當時,三姑是要跟她細訴的。

但她一聽就抗拒。

她一聽就說:“討厭死了。”

然後就是雙手掩住耳朵,一疊聲的說:“下流!下流!我不聽我不聽……”

“管家婆”三姑很好心。委婉曲折的告訴她細節,她卻眨著眼睛兩手檸著三姑胖嘟嘟的雙頰,認真的問:“你說,你是不是跟我爹爹有這個那個的,才那麼熟悉這些那些……”

氣得三姑臉上陡變了色。

轉身就走。

以後,三姑就不跟她提這個了。

那一次,她想起來,還眉飛色舞,得意洋洋:她終於唬住了陳三姑了!

那時候,她還小。

到她長大了,想知道時,卻不知找誰問是好。

她沒有娘。

棗她找誰問?

問人,她臉皮薄,怕人笑。

所以,那樁得意事兒,她是越想越悔,越想越不是滋味:殊不知人生裡的得意事,所帶予人的,到頭來,總是懊惱大於歡樂的。

所以,她迄今仍不知道:一男一女,怎麼個什麼法、會懷孕、會成夫妻、會生孩子。

棗是嘴巴對嘴巴?鼻子對鼻子?哪兒對這兒?這裡對哪裡……孩子卻是從哪來的呢?

因此,她也不知道,白愁飛有沒有什麼了她?她會不會珠胎暗結?

聽張炭的語氣,好像那隻死阿飛還沒有玷汙了她的清白,可是,要是她還沒有失身,為何又月事停來?

她的月事沒來,雖不是首次,有時也曾發生過,但怎麼偏生在這要命時節?要害關頭?

而且這次還遲了這麼許久!要是真有了那死鬼白無常的孩子,那自己該怎麼辦?

她可還要浪跡江湖,要打天下、當女俠的呀!

可惜,那隻死黑炭頭卻不在。

她找不到現場的人來問個清楚。

她只想找個人來問問,就算不是在現場的人也無妨。

她悶。

躁。

鬱!

幸好,這逃亡的行列中,還有一個女子:何小河!

何小河一直有留意溫柔在逃亡過程中從好玩、好奇到躁鬱、猛憎的情緒。

她畢竟是“過來人”。

她也曾是在“孔雀樓”裡號稱為“老天爺”的名妓。

她發現溫柔兩腮浮腫、動輒發火、眼圈又黑又大,而且常有作悶欲吐的現象,她就留了心。

許是因為她關心溫柔,或是因大家已囚在一條逃亡的船上,也都是女兒身,她誠不欲溫柔一直跟自己過不去、折磨自己,所以,她設法去了解是怎麼一回事,然後試圖去開解她。

棗只有先了解了,才能開解。

要了解一個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因為人無論多需要人的瞭解,但仍一定防衛自己,不讓人瞭解。

棗有時候,解不了,還把原來的結結成了死結。

一旦成了死結,就不好解了。

你呢?

你心裡有沒有結?讓不讓解?可不可以讓人瞭解?

棗誰的心中無結?

誰不希望有人瞭解?

到底幾時才可以了結?

除了何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