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好一點,”卡明斯推開了樓道門,“他失去了一切,沒有工作,沒有學歷,沒有朋友,親人也無法相認。他在這個世界上孤立無援,能承認他存在的,也只有你一個。”

鍾長訣沒有跟著走出去,樓道門在面前砰然合上,一聲巨響,彷彿把過往構築的一切都震碎了。

他回想起江念晚刪除記憶的那一天。

江念晚離開,並非是因為鍾長訣,而是因為他。

而他沒有意識到,當時的道別,是真的道別——永別。

這個人說對不起他,說要贖罪,所以來到他身邊,竭盡所能給他安慰。

但其實,早在重逢之前,他就已經犧牲了自己。

他殺死江念晚,來換取他的自由。

起誓

回到房間時,祁染仍呆呆地望著窗外,聽到他回來,也沒動彈。

鍾長訣胸口湧起一陣陣疼痛,面對這個人,他總有複雜得不像機械的情緒。

他坐到床邊,抱住他。這時,祁染才像活過來似的,扭過頭,愣愣地看他。

過了很久,祁染開口,卻不是問他剛才聊了什麼:“醫生說,我今天可以出院了。”

他還沒恢復好,不過,裡蘭的重傷者成千上萬,他能走能動,就不要在這兒消耗醫療資源了。

鍾長訣點點頭:“也好,我接下來沒有時間陪你了。”夏廳發了緊急命令,讓他馬上啟程去卡拉頓,他已經耽擱了一天了。

祁染眨了眨眼,他知道他又要走上戰場,可眼神裡已沒有愴然,只有一種模糊不清的認命,彷彿這是必須要做的事。

鍾長訣低下頭,尋找他的嘴唇,在溼潤的喘息裡,榨取最後一點親密。

“我來送你。”鬆開時,他撫著他的頭髮說。

午後,祁染出院。在離開前,他想去兒科看看那些孩子。他有些虛弱,於是鍾長訣挽著他,慢慢走過樓道。

孩子們正在康復。生命體徵平穩了,臉色還蒼白著。

鍾長訣告訴他,醫院正在聯絡本地的託養所,爭取把他們安排進去。現在託養所的資源也很緊張,裡蘭之夜炸出了更多的孤兒。

祁染點點頭,和孩子們聊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走廊上,除了來往的醫護人員,還有些志願者。某個瞬間,祁染望著其中一位女士,忽然怔住了。

“怎麼了?”鍾長訣問。

“沒什麼,”祁染閉上眼睛,再睜開,又仔細看了看,“她有點像我養父。”

鍾長訣皺起眉:“那個拋棄你的養父?”

祁染點點頭。他養父難道還有其他孩子?

他有些好奇,但鍾長訣出發的時間緊張,他也不想和那個不負責任的混蛋扯上關係,於是他們走出了醫院。

祁染現在幾乎身無長物——除了那把手槍,他什麼都沒有了。

和他一樣的人還有很多。

難民們如潮水一般,湧入裡蘭周邊的城市。政府建了臨時板房,但數量遠遠不夠。志願服務隊不得不走上街頭,一扇一扇敲門,詢問當地居民,是否願意接納一些婦女和孩子。

行車路上,祁染望著街頭,那裡散佈著無家可歸、窮困潦倒、疲憊不堪的人們。

他知道自己有地方可去,鍾長訣能在當地找到公寓。在“裡蘭之夜”後,這是何等幸運。

鍾長訣跟大樓保安打了招呼,帶祁染走進住所,將樓內各種設施的位置,指給他看。

祁染點了點頭,握住他的手臂:“我自己會看的,別花時間在這上面了,陪我說說話吧,你馬上就走了。”

於是鍾長訣放下藥片,同祁染走到附近的小公園,在長椅上坐下。

周圍沒有人,終端的反竊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