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變成了一具枯骨,或者一罈灰燼,他的亡魂早已在天堂——或是地獄徘徊。世界上不再有這個人,只剩下那塊金屬碎片,他卻把它丟了。

他猛地坐起身,動作牽動了傷口,疼痛瞬間傳遍全身,但他顧不上這些,在床上摸索著,希望項鍊只是滑到了某個角落。

冷汗從額頭滲出,手指顫抖著,動作毫無章法。

他試圖回憶項鍊最後一次存在的感覺,腦海中閃過一片模糊的畫面,敵人的槍聲、驚愕的臉龐、爆裂的疼痛……

他頹然坐回原位,好像全身的力氣都從指尖流逝了。

它掉在了槍擊案的現場。

真相

丟失項鍊後,祁染開始頻繁夢到十幾年前的那天。

那天,和無數寂靜的午後一樣,他從中學校門出來,帶回在小學校門等待的弟弟,回到家中。鍋裡沒有飯菜,桌上沒有字條,房門依然緊閉。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直到開啟那扇房門,祁染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裡面空無一人,衣櫃空了,行李箱也不見了。

他在家裡、街道里尋找,雖然他心中早已知道答案。

在精疲力盡、滿頭大汗之後,他頹然坐下。懸在半空的利劍終於落下來。

他們的父親走了,一言不發地走了,沒留下任何理由,就像當初收養他們一樣。

說是“父親”有些誇張,畢竟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他也沒盡到養育的義務。他把他們從託養所接出來,就像從街上買了兩個掛件,扔進租來的房子,就不再關注。他不做飯、不接送、不管他們的學習和生活,下班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邊念戈齊的詩,一邊感嘆。

祁染覺得,他收養他們,大概只是為了稅收減免,和養育津貼。

可即使是這樣的父親,依然比沒有好。

他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好學校都是私立院校,費用極其昂貴。更別說弟弟還是殘疾人。雖然假肢技術發展迅猛,但高階型號很貴,他一個學生怎麼付得起?

還有住處……房東在門外使勁敲著,讓他們支付上個季度的房租。

他陷入了絕望。

除了輟學打工,還有什麼辦法?

他已經填好了退學申請,差一步就要提交上去。這時,他想起了多年之前,某個人留下的電話號碼。

這些年來,他時不時就會想到那個下午。軍人的資訊是查不到的,但他很幸運,僅僅一年之後,那人在達爾維拉一戰成名,成為家喻戶曉的空軍王牌,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上都是他。

祁染把那些報道用筆抄下來,做成一本小冊子。隨著職級越來越高,相關報道也越來越多,收集那些溢美之詞,是他灰白生活裡最大的快樂。

祁染望著號碼,嗤笑了一下,這希望太渺茫了,別說這人記不記得他,連這個號碼都未必存在。

但神差鬼使地,他還是撥通了號碼。

然後……

然後,奇蹟發生了。

對方居然還記得他,僅僅一個“哦,是你”,就讓他磕磕絆絆,吐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