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這地方的古樸氣息從何而來。

這裡是巴良人的村莊。巴良人信奉新教——原靈教的一個分支,他們認定人類的慾念是招致災禍的根源,因而崇尚遠離都市的簡樸生活。

這很好,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密集的人群。

有個老人發現了鍾長訣,看到他臉上的紗布,緊張地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能讓我在這裡住一晚,吃點東西嗎?”他說,“我會付錢的。”

老人倒沒有拒絕,把他帶回了西邊的一座小屋。

磚房內部倒沒有想象中簡陋,電燈、取暖器,該有的家電並不缺,只不過不新罷了。鍾長訣在房外看到了發電機和蓄電池,平常的用電大概來自那裡。外界傳聞巴良人拒絕現代科技,像遠古人一樣茹毛飲血,看來是誇張。

“睡這兒行嗎?”老人指著一張低矮的長條桌,看起來是用於晾曬東西的。

鍾長訣說可以,老人就取了布來擦,又轉身說:“我去拿被褥,不過家裡只有一床空餘的,很舊了。”

鍾長訣剛想說沒事,裡屋傳來一個聲音:“我來拿。”

鍾長訣感到疑惑,他進門有一段時間了,如果家裡還有其他人,早該出來見面了。

不過,他很快知道了原因——房裡有輪椅滾動的聲音。

老人神色裡有些擔憂。鍾長訣說:“我去吧。”

老人搖了搖頭:“讓他拿吧。”

鍾長訣往裡屋望去,一個年輕人正用雙手按著輪椅,想抬起上半身,姿勢看起來痛苦又費力。

他的腰部以下全是空的。

鍾長訣皺起眉。軍隊會給每個截肢計程車兵配備假肢,普通士兵的配額不高,型號比較落伍,但應該都是有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老人解釋道:“醫生說他殘肢的長度不夠,骨骼也沒癒合好,需要特別定製,但那種太貴了。”

鍾長訣望著自己的手,他的一截軀體,恐怕抵得上幾架高射炮的價格。然而,士兵們卻坐在輪椅上,帶著空蕩蕩的褲管艱難求生。

年輕人一手撐著輪椅,一手開啟上層櫃子,把被褥抽出來。簡單的一個動作,看著讓人心驚膽戰。那僵硬的身軀,彷彿一根稻草落下,就會折斷似的。

抽出一大半,被褥搖搖欲墜,終於在最後一次扯動中滑落下來。這衝擊力打在年輕人身上,他向後摔去,好在身後就是輪椅,接住了他。

被褥一部分落在他懷裡,一部分滑到地上,他趕緊收拾起來,整理好。整個過程中,臉上唯有一種蒼涼的平靜。

在他轉身前,鍾長訣退了回去。

年輕人坐著輪椅出來,老人把被褥從他腿上抱起,說:“吃晚飯吧。”

把被褥鋪好,老人開了灶,燉了一鍋蔬菜濃湯,又把房樑上的香腸取下來。年輕人滑動輪椅,去拿餐具,再回來放到桌上,全程一言不發。

鍾長訣很熟悉這表情,他從無數個相似的年輕人身上看到過。拿到勺子的一刻,他問:“是哪一戰?”

年輕人的手稍稍頓了頓:“利瓦。”

那大概是聯邦最榮耀的一戰,失落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