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大了!當年還那麼小……”悠然的口氣,彷彿不勝唏噓。中間隔著一條時間的河,他有他的往去,我有我的嘆息。

“很久不見了。你好嗎?”多少事欲說還休,重相逢,卻只剩這樣一句問候。

“嗯。你呢?可好?”他的問候也淡。如同他的笑容一般。

“過去,那往日的明輝也在閃爍”──許多的事遠去了,忽地又重現在眼前。拜倫的“失眠人的太陽”,那般烈照一顆昭昭的星球。我已經不再讀詩了,為甚麼還出現如此愁悵的心懷?

“我很好。”我如他淡淡的笑。

他不是一個人,身後等著兩個同行的同伴。我不敢問起宋佳琪,不敢輕啟太沉澱的往事。

他望望身後等待的朋友。對我點個頭。

“那──”語氣未完,徒留了笑。

他沒再說甚麼,僅再望我一眼,一眼就走了。

待他身影遠了,我的淚才緩緩掉下來。這樣的相逢又何必?

對那些終生在編織愛的夢想的人而言,相遇是一則傳奇;而漂泊的人,相逢對他來說,不過是一首滄桑的青春悲喜曲。太多的往事在記憶裡浮沉,總有一些褪淡的,記不清;一些想要忘的,忘不淨……這一夜,我早早睡了;在夢的輕波里依迴。

第二天醒來,快十點了。媽已出門上工。她還是不肯聽我的,即使是該休息的週末假日,她還是不肯稍歇。

我原打算這個早上騰出來工作,卻完全了心情。平空就多出了對牆發愣的時間,多出了一分無所適從與怔忡;我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灰漠的牆斷然地困我予阻擋。我不知該何去何從,直生一股荒涼。

明娟原本約了我中午見面,我推辭了。但現在──我隨意找了件毛衣套上,匆匆就出門去。

這個時間,她多半會在學校練琴。我趕到時,她正收拾琴諳,準備離開。

“明娟。”我敲敲門上的玻璃。

“馬上好。”她應了一聲,匆匆背上揹包,拿起琴諳。開了門才發現是我。“若水?我還以為是──”她以為是接著要用琴房練琴的同學。搖搖頭,接著問:“怎麼突然來了?你不是說有工作要忙?”

“現在不忙了,就來了。”雖然認識了一些新朋友,我還是對人有著習慣性的距離。只會想起明娟。“你有事?”

“也不是甚麼重要事,還不是跟我爸媽約了一起吃飯。”她扯個笑。“你來得正好,一起走吧!反正你也一定還沒吃飯,對吧?”

“也好。”我想了想,點頭說道:“很久沒有看見你爸媽了,他們都好吧?”

“還不是跟以前一樣。我們一家各有各忙的,吃個飯還得特地約時間!我都快記不清他們的長相了!”

明娟就是愛誇張。但也因為這個特質,而顯得風趣可愛。認識這麼多年,我漠然的多,她熱情可貴。

約的地方就在附近,我們邊走邊聊,繞了一點路,最遲才到。明娟拉著我,笑趨了過去。

“伯父、伯母!”不請自來,我不免有點訕然。

“好久不見了,若水。來,這邊坐。”明娟的媽媽很親切地招呼我。跟明娟認識了那麼多年,她也拿我當女兒,雖然不常見,親切的態度怎麼也不變。

明娟的爸爸對我點個頭微笑,表示歡迎,卻不好對我太親密。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女孩子了,摸摸頭髮、拍拍肩膀那種稱讚小孩的方式舉上,用在我身上是不合時宜了。

座中還有連明彥,他的身旁則坐了一個年齡相彷的女孩。女孩旁邊,相繼坐著個女士和明娟的阿姨。

連明彥只對我一抬眼,說不出是冷或無謂的眼神。許多年不見,他已經不是我印象中的少年;傲然的氣宇依舊,可那神情、容顏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