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信仰天母的信徒唸誦著禱告詞——

萬千花蕊,

您是最慈悲的母親。

敬告我們化身為天,偉大且慈悲的母親,請不必為受難的我們悲傷。

我們已拂開遮蔽,向您的每一個孩子、向我們的同胞告知您的存在。

母親啊,我們是回寰在您掌心的花朵,被您輕舉著捧向高天,我們已看到……

在這片大地上流淌著無窮無盡的罪惡,那些分化我們的‘不平等’變成我們傷害彼此的刀刃,慾望築成巨大的溝壑,我們的同胞位於兩端——以俗世無上的金錢和權勢將他們交流的通道阻隔,然而那是異形的結構,每一個人都會產生壓迫和遭遇被壓迫,只有億萬分之一的人能真正站在最頂端。

這個世界是絕對不平等的,他們盡已知悉這則隱秘,於是他們祈求、祈求母親為世間帶來真正的平等。

具有身份地位的信徒認為:我已享受了這一切,那麼在神已降臨世間的這時,我需要更加冠冕堂皇能令我繼續享受這一切的好藉口/遮羞布,母親,您儘可以分薄傾注在我身上的愛到其他人身上去,這是公平的。

遭遇壓迫剝削的信徒認為:我被不公平地對待,是那些寡廉鮮恥、壓迫剝削我的人所造成的,我無法確定不平等的根由是什麼,或許是這整個社會已被固化的基調造成的,也或許是根植於人類文明又或其它什麼中由上及下的俯瞰視角造成的……但我需要更多的來自母親的愛的補償,這是公平的。

前者總是想為自己的行為找尋到合理性,這樣才能心安理得地繼續施行壓迫和剝削(哪怕在神的眼下,或許正是因神降臨,他們才需要由神確認的‘贖罪券’),而後者所發出的,則是因無望、無力抗爭而頗有幾分諷刺滑稽意味的呼喊。

世間紛擾喧囂,充斥著罪惡和無望的慟哭哀嚎。

天女垂眸望著他們,眼底的藍不停地流轉變換,卻無一絲一毫的動容。

她傾聽著那些仍在指向天母,但已然被連結到她這裡的禱告,而那聲聲給巨型人頭蠕蟲植上了各色的‘絨毛’,或者說牠本身就是毛蟲,只不過因體型龐大臃腫、在地下行動不便而收縮回去,直到現在才展露出。

伴隨無數‘絨毛’而生的還有一對對足,到最終那顆頭顱也被絨毛覆蓋,再也分辨不出原本美麗的面龐。

在信徒連結到一處的意識中,他們已然成為一體,飄飄蕩蕩,最終深入藍灰色的光霧中,在各色奇異光彩輝映下,他們抵達蝴蝶叢集棲息之地,抵達繁華熱烈盛開之地,見到沼澤、樹蔭下的花海、飛舞的蝴蝶和無數仍在沉眠中的繭。

在那裡,哪怕他們已喪失了從前的宗教領袖平野秀子(平野宗秀),但他們見到了那位教主-萬蕊夫人(在此前僅僅作為一個符號、一個印象而不具備實體)。

在幻象中,以人類的眼光來看纖細秀美的少女知道自己原本是什麼模樣,但她頂著生育過後身材豐腴的三十餘歲女人形象,眉目間漾著笑意。

“在此重生吧,我的小花們。”

她的身軀似乎無限高大,哪怕俯身彎腰和他們說話,也顯得極具威懾和壓迫,隨著她眼波流轉,那無數個意識全都被剝離開,單獨被包裹在一個個繭中,他們的意識逐漸消散,而在現實中他們身上皆攏上一層藍色的光。

他們的身軀在光繭中被融化,意識被打散重塑,天女慢慢地想,他們都是她的信徒,哪怕被改換了意識和模樣,不管願不願意,既然已經是信徒那就預設同意並且感恩‘母親’的恩賜,等他們重新站在這片大地上,就將是她最忠誠可愛的小花,這不過是他們理應付出的代價。

天女的意志從這處幻象中收回,已經完全變成毛蟲模樣的身軀也開始泛著藍光,牠收縮變成一個光點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