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伴跟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叫葉子。文欣小的時候木訥,不愛說話,別的孩子都罵她小啞巴,小傻子。葉子從小被放在爺爺奶奶家,及到長大了跟父母住在一起,百般地不討喜,經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被父母暴打,一身的傷痕。同樣沉默寡言的兩個小孩湊在一起,卻是份外契合,大人們都說,她倆好得就像一個孃胎裡生出來的。應該說,是比從一個孃胎裡出來的還要好——文欣有個霸道的姐姐,葉子有個驕橫的妹妹。

從三四歲開始一起玩,一直到上小學,兩人幾乎從來沒有紅過臉。葉子成績差,考卷經常是大大的零蛋,甚至有些小偷小摸的毛病,文欣卻並不因此嫌棄她,每回還給她打掩護生怕她回家又給一頓暴揍。有一回不記得是因為什麼事情,好像是因為放鞭炮還是疊手工,文欣多說了幾句,葉子生生地橫了她一眼。好多年以後,文欣還記得那眼神,像是嫌惡又像是不耐。

就因為這麼一個白眼,文欣和葉子的友誼決裂了,不論葉子怎麼討好,怎麼哀求,文欣再也不肯跟她在一起玩。不管周圍的人怎麼對你,知心的朋友只有一個,那種眼神,別人看你可以,但是,怎麼可以是我視若知己的你?愛之深,恨之切,這一點特質,很早就在文欣身上體現出來。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文欣不堪回首。葉子病了,是急性腦膜炎,因為父母沒有及時把她送進醫院,葉子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卻落成了痴呆。她原本就有些笨,老人說活脫是給她爹媽打傻的,可她跟文欣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很活潑的,不僅話多,還會跳房子踢毽子,甚至,還會偷東西。文欣再看到葉子的時候,葉子已經一個人都不認識了,彷彿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她親人,她呆呆地對著每個人和善羞澀地笑,嘴角流著涎水……

葉子已經走不好路了,要扶著一張小板凳才能勉強挪幾步,為了防止她走丟,家裡人總是把她鎖在雜屋裡。她連基本的咀嚼都要忘了,所以每天吃的東西都要煮得稀爛,飯和菜混在一起,看上去跟豬食差不多。葉子吃幾口就笑嘻嘻地伸下舌頭,湯汁菜葉就順著她的嘴流得滿身都是,只是現在她媽媽已經不忍心再打她了。

“葉子,葉子,你真地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文欣啊!”每次文欣搖著她,喊著她的名字,葉子也只是傻笑著看著她,時而興奮地在地上蹬著腿。文欣想對著她做出個微笑,一轉眼卻淚流滿面。

後來文欣寄宿讀高中,沒再見過葉子。葉子因為年齡大了,又缺乏運動,身子越來越笨重,漸漸只能躺在床上,最後在她15歲那年離開了人世。老人都說:走了好,造孽喲!

每次過生日,文欣就會想起葉子,因為這也是她的生日。每次想到她痴傻的笑容,文欣就說不出的悔和痛,如果兩人沒有鬧彆扭,說不定葉子不會生病呢?就算是病了,自己一定能很早發現,說不定葉子就不會變傻了呢?太多太多的可能,在文欣的心裡積累起一處無法觸碰的傷痕。

朋友,如果認定了,就請信任她,珍惜她,呵護她,哪怕發生任何事。

江城已經好幾天早上沒有提前來辦公室了,那本來是他和文欣之間的一種默契,早一點來,一起看看書,聊聊天。而現在他總是踩著上班的最後一遍鈴聲才走進辦公室,雖然偶爾面對面的時候也會彬彬有禮地和文欣打招呼,可文欣明顯能感覺到兩人之間隔著一道巨大的鴻溝,感覺他身上嗖嗖地往外冒涼氣。好像沒得罪他呀?心裡想了一回又一回,怎麼也想不起什麼原因導致了他的冷漠。

江城,算是朋友吧?跟他,比和其他人更談得來,做人做事,不管是哪一點,他都和文欣特別契合。也許他說的是對的,兩人原本就是同類。當一個人身邊出現同類的時候,你會在第一時間第一地點感受到這點。文欣從小就跟男孩子一起野慣了,在她的朋友概念裡,男女並沒有差別,所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