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和母親聊天后,自己設定的人生界限,必須在三十歲的時候醒來,不然,等到下一次的時候到了六十歲的時候,已經晚了。

三十歲因為重病在醫院的那天,甘夜早晨剛剛做好了報表打算送去運管所那邊,下午去體檢的時候直接從體檢科被送去了醫院,後來直接進了醫院的住院部。

這就感覺,一天之內一下子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讓人根本接受不了。

人世間就像是一層面紗,你揭開了一層裡面還有一層,那一刻,甘夜置身在自己創造的命運裡面還不明白這一切是為何。直到多年後,回頭再看,這就是人生的一場轉機。

疾病,對於一個過度關注物質世界的人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疾病可以讓一個人從朝外轉向朝內去尋找內心真的需要什麼。

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被樹蔭遮住了來去的道路,甘夜看不見他們的臉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忙碌什麼。

總覺得上一次還在父親跟前,父親在糧站上班,每天放學就會有很多好吃的,自己只需要提供一份好成績就好了,怎麼時間和空間直接轉移之後便陷入了這樣的泥潭裡面,死亡是如此的逼近自己,想要吞噬掉自己瘦弱的身軀。

行走在人間三十年了,從未有過這麼脆弱和害怕的時候,以前,總覺得人生很長,很多事不去考慮,以後再說以後再說,可是,當死亡來的時候一切都沒用了,死亡奪走你的生命後,你的成績、學歷、工作、金錢、房屋、車子等等,全部都沒了價值和意義。

醫院的病床只能盛放一個人,看著胳膊慘白的掛在護欄上,這副身體不能到還能不能用,甘夜並沒給母親說自己病了這件事情,總想著一個人扛過去,其實,你說了也沒用,因為他們遠在千里之外。

天花板上的燈也是慘白的,隔壁一個女人在那邊哭,她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甘夜只覺得她和自己可能是差不多的吧。

翻開素黑的《一個人不要怕》,裡面說到無論你在哪裡,都會有一個永恆的東西陪著你,可是,在面對未知和恐懼的時候實在害怕,並不知道要怎麼處理。

人永遠都是被命運審判的死刑犯,每一個人都如此。

死亡,永遠只和你隔著一扇門,時不時出來提醒下你,在人間已經多少年了,還需要在人間做些什麼事情。

父親,是甘夜年少時期的一個夢,可是,溫室裡的花朵註定要去大世界裡尋找屬於自己的立場。

一個人要成長,必須到暴風雨裡面接受洗禮,那樣子才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時常記得剛住進醫院,被分到的那間房間,剛好可以看到太陽西落下的場景,陽光像金子灑滿了整個陽臺,那樣歲月靜好的日子只有病了才能發現,只是,之前忙著上班、處理工作,好像人生就是一臺永動機,永遠不能停止一樣。

屋子很空,只有兩張床,趙公明一直躺在隔壁在那邊刷手機,他和自己那麼遙遠,甘夜知道他的世界一直離自己很遠很遠,兩個人只有在老城的時候那一刻心是無比接近,離開了之後,便各自進入到了不同的階段。

有的人看著是在身邊,實際上,他離你十萬八千里。

從醫院到那個學校,只是在轉眼之間的事情,可是,甘夜總覺得這一切都像是虛假的,不知道是生命力被弱化,還是怎麼了,從那場手術過後看一切竟然有一種不真實感。

那天上八樓坐在那邊等待排隊手術,醫護人員推出來一個嬰兒,剛出生就先天性輸尿管狹窄送去做手術,甘夜才意識到自己出生在一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那時候根本檢測不出來心臟的問題,也檢測不出來輸尿管先天性狹窄,這還是可以做手術的。

這樣一來,是上天給自己造這副身體的時候造成這個樣子,所以,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