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遺俯身貼在馬背上,耳邊呼呼刮過的風聲讓他彷彿回到了月餘前被裹挾在馬背上離開管城的那個夜晚。

那一刻他對管城中的婦幼生出了與對夫子一般無二的感情,那是一種依賴,李遺心下知道,那是自己從出生開始就伴隨的對家的渴望。

如今回家的希望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中,李遺暗暗祈禱這一連串的變故就此結束吧。

沂陵城頭和那緊張肅殺的緊迫感在身後漸漸甩遠,李遺心中提著的一口氣依然不敢鬆掉,只因他在踏上歸程後猛然驚醒一件事。

姚家兄弟知道他的來處,對他的所有情況瞭如指掌。

穆雲垂為了救自己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姚家兄弟認定自己與穆雲垂關聯甚深,必然不會放過與自己有關的一切。

念及此,李遺一刻不敢停歇,縱然是第一次獨自騎馬,也只覺得馬兒不夠快,一刻不停地揚鞭催促馬兒前行。

李遺當初在昏死中來的沂陵城,他也不知歸路在何方。穆雲垂雖為他指明瞭方向,卻沒告訴他路途的遠近,李遺對前路的時間、空間都失去了感知。

眼下除了摸索前行並沒有其他選擇,眼看天色漸由黑轉白,四周的景色沒有一點熟悉的模樣,李遺心知管城與沂陵城相隔百里開外,只是有幾個百 就無從得知了。

因為不知路線,不知歸程,李遺始終沿著官道大路前行,天色漸亮之後大路上往來的騎士漸多了些,其中多是身著甲冑的梁國騎兵。

李遺每次與這些軍士擦肩而過都不禁心虛膽顫,尤其是見到向管城而去的騎士時更是心憂不已,唯恐那些人先自己一步控制了自己的那些家人。

只是怕什麼來什麼,李遺不顧一切地在大道上狂奔終於是有路過的軍士注意到了這個頭矮小的騎士。

兩匹雄健的戰馬從身後輕易超過了那匹年輕馬駒,馬上騎士在前方百餘步外勒轉馬頭遠遠截停了李遺。

李遺四下打量,心中暗自考量,縱然是現在跑路也跑不過那兩匹戰馬,他乾脆硬著頭皮立在原地等待問話。

小馬駒終於得以喘息,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突兀停了下來讓它十分不安,李遺俯首捋捋馬鬃,拍拍它的脖頸,安撫它。

一名軍士攔停前方,一名軍士策馬走近,一大一小兩匹馬首相對,一高一低兩位騎士相望。

上下打量李遺不像是哪家的豪門子弟,那軍士開口問道:“羌地馬匹,在中原幾乎均為戰馬 ,你是何人部下。”

李遺語噎,不知如何作答。

那人一絲不苟:“銘牌可有攜帶在身。”

李遺搖搖頭。

那人臉色凝重起來:“下馬。”

李遺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連日來的多番變故讓他早已習慣了多曲多折,眼下的情況他還是不知道如何應對。

但是他清楚自己一旦下馬,回家之事就徹底無可轉圜,再也無望。

那人見李遺遲遲不動,重複道:“下馬。”右手已經握上了刀柄。

李遺終於點了點頭,雙手扯住韁繩似要接力下馬。

那騎士見狀暗自鬆了一口氣。

正在他分神瞬間,李遺雙腿猛夾馬腹,狠狠一鞭子抽在小馬屁股上,沉聲怒喝道:“小馬啊小馬,你可一定要帶我回家!”

電光火石間掠過那騎士身邊,那騎士慌亂之下伸手去抓,將將摸到了小馬尾稍。

來不及慶幸,前方那戰騎已經斜握戰刀,攔阻在正前方。

李遺心中默默祈禱,這小馬的速度能夠快過那騎士的刀鋒。

就在兩騎錯身而過的剎那,李遺福至心靈,單手握韁,一腳騰空,一腳倒鉤馬鞍,整個人側掛在小馬上。

那柄戰刀幾乎是貼著馬鞍橫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