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覺本該在初春格外甘甜的草莓卻略顯酸澀,故意捏著餐叉挑選出還略帶青白的那顆,這個惡趣味發作的男孩實在居心叵測。

當我伸出手指捻起面前玻璃盤中盛放的紅色果實時, 已經被洗淨, 莖葉鮮活,還掛著水珠的草莓讓我從剛才閃回的畫面中回神,而端來這盤水果的人,已經站在顯示屏前進入工作狀態的成年男人沒有分出任何的視線餘光給我。

“吃完了就趕緊來完成你的好爸爸留下的家庭作業。”陰沉不定的青年總是在我面前表現的不近人情,尖酸刻薄的諷刺從扯出冰冷弧度的嘴角流露。

這盤草莓確實是帶給了很大喜悅的那點兒甘甜。

“你為什麼會站在他這邊。”他將紙巾遞給我的手停在了那裡,我先一步從他手中抽了過來,擦乾淨了因為突然來訪的比利,而掉在碧紺色的裙襬上, 濡溼了的那塊布料。

就像是沒有看出他的染上薄怒的眼睛,我低頭自顧自地清理著只有點兒水漬的裙襬,“最開始的時候。”

“神奇女俠雖然現在已經成了個只有情愛的廢物,但是她當初說過一句還算有道理的話。”

沉默半晌後,我手中的紙巾已經被蹂躪的不成原型, 達米安沒有帶任何情緒的開口, “我從她的質疑裡明白了一件長久處於認知盲區的事情。”

“蝙蝠俠的作為是被誰定義正確與否的?是他自己。”他看起來非常的冷靜, 但是我從這種掩飾的過於無懈可擊的假象中察覺到了達米安心中燃燒已久的怒火,“沒有人說過他一定是正確的。”

“至少我發現了他的軟弱和錯誤。”達米安手上沒有停下幫我審批政權事務的動作, 他的表情就像講述的口吻那樣平淡又冷漠,在白色的冷光下的臉冷峻孤傲,就像一臺完全理智, 不會有任何情感作祟的機器。

“人渣從來都不配得到拯救, 他們該死。”

“他們應該被釘在懸崖上日日被獵鷹啄食, 在業火焚燒中徒留靈魂餘燼, 下煉獄償還百種餘留的罪孽。”

他的身量比我見過的任何一位男性都要高大強壯,束緊的袖口下是鼓起的肌肉,我聽比利說過,達米安曾經還穿過迪克留下來的夜翼制服。

可是我卻無法從大腦中勾勒出他當時的模樣。

不過是三個月,我居然如此的想要看看我的男孩是否也有些許的變化。

我聽著他旁若無人的述說,所有無法說出口的話語都成了橫亙在自己心中的尖刺。

“我不想再被圈在蝙蝠俠的規則下重複無用功。”達米安回頭看著我,“當我決定用屬於他的武器打破底線的時候,那是個敗類、廢物、殺人犯。”

“可是與阿卡姆中那些讓他全身的骨頭斷掉再癒合的瘋子相比,可能顯得半點都不值一提。”他注視著我,聲音就像天邊的浮雲那樣飄忽不定,“我失望了。”

可是卻讓我沒有勇氣問他失望的源頭從何而來。

此刻

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割裂感就像是被人為的擴大,我感覺到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他抬手環住了我,覆在我脊背上的手掌,鮮活滾燙的體溫讓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至少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