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罷另起一行,對?孟老夫人道:“老夫人是即刻回信嗎?”

孟老夫人顯得有些遲疑,但瞧了瞧明寶盈清亮亮的眸子?,輕道:“是有件事要同他說一聲,他名下的田畝被大郎賃給?幾?口逃戶耕種,每畝每年取糧三十斤。雖說這樣的事鄉里常有,里長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我瞧著那幾?口逃戶說是三兄弟,可瞧著都是個長個的,一點也不像。”

“逃戶不是部曲逃兵就是私逃奴婢,再者就是破戶,總歸是來路不正,可皇親侯爵的莊園裡蓄養的逃戶更多,既然他們敢留在長安近郊,想來身上沒有什麼人命官司。”明寶盈寬慰道。

以她們的出身,這種事情?自然是很知道的。

孟老夫人在意?的重點似乎並不在這裡,她只是點點頭,有些不情?願地抱怨著,“明明買了耕牛,多得是……

她並沒有把話說完,只是嘆了一句。

孟老夫人這一回直接給?了明寶盈一串銅子?,數一數籠統有五十個子?。

“老夫人。”明寶盈不明白這意?思,困惑地望著孟老夫人。

“這些都是預付的,你我知道就行了,年歲大了,身邊不好擱太多的錢。”

孟老夫人這話叫藍盼曉品出一點心酸來,她攙扶孟老夫人起身,謹慎小心,儘量不逾矩地問:“孟參軍孝順,有田產也有俸祿,何?不買個人在身邊伺候?”

“我房裡有個粗使?的笨丫頭。”孟老夫人自嘲一笑?,“人老不中?用了,再多人伺候,更要叫人厭煩嘍。”

鄉里的老婦人身邊能有奴僕伺候已經是難得了,但孟老夫人沒有兒女在身邊,又是另說。

“我送您回去。”明寶盈說。

孟老夫人本想拒絕,但可能是有些累了,最終還?是默許了。

明寶盈送先頭那封信去的時候,在孟家院門口就被孟老夫人的侄孫女攔下了,她抽了信就扭臉走了,很自然地拆了信,只她將信紙揚在手裡,明寶盈隱約聽她喊了幾?聲‘阿兄’。

明寶盈這回進了孟家外門,才曉得裡頭分了兩個套院。

孟老夫人住在東院,越進去就越冷清,桃符上畫著的神荼與鬱壘起碼有個三兩年頭了,顏色都褪盡了。

明寶珊瞧見有個矮墩墩的圓臉丫頭正在院中?奮力洗衣,孟老夫人無奈斥道:“輕點,這都扯破幾?件衫了?破了你又不會?補!買你回來真是作孽!”

孟老夫人說話是不怎麼好聽的,但那丫頭笑?得喜人,將手上的藍衫搓得幾?乎發白。

明寶盈回去的時候,站在鄉道上望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在等明寶清。

可鄉道上只有耕牛和農人,明寶盈嘆了口氣,揣著一顆憂心回了家。

朱姨和明寶珊走了所留下的空洞還?比不得明寶清一人大,長姐和繼母才是這個家真正的支撐。

開元觀的早課在寅時就開始了,明寶清雖睜開了眼,可並沒有清醒,直到?女冠們齊聲誦唸的禳災度厄經如流水般滌盪過她的神思,她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