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秋來拜月,凜冬賞雪,四季玩樂的花樣多了去了,樂而忘返,總有晚歸的時候。

她正恍神,穢物在木桶晃盪的聲音陡然逼近又遠離,令明寶清腦袋中那點春花秋月彈指而滅,她實在不該再想這些事。

“摸黑起來,就為了跟夜香車一道出去,可真是好主意!”明寶珊輕聲抱怨著。

更何況早起又如何,長安城總有人醒的比她們早。

除了交班的更夫和要出城的夜香郎之外,各色的早點鋪子也有了響動,水沸柴裂的聲響漸次熱鬧起來,叫飢腸轆轆的人愈發急切起來。

“好了,咱們走吧,四娘,四娘過來,牽著我。”藍盼曉帶著眾人走向坊門,露出背後一家剛開了半扇門的畢羅鋪子,那武侯忽然一抬手,揚指打了個手勢。

藍盼曉一驚,還以為是在示意自己,轉身看去,就見那個畢羅鋪子裡探出個包著褐布幞頭的老頭,他笑著點點頭,一邊系半袖的細帶一邊折身朝裡喊,“杜大郎還是老樣子,兩個蔥香胡麻餅,一碗寬扁齏餺飥。”

藍盼曉愣了愣,忽然意識到這個無比沉重晦暗的拂曉,對於其他人而言,不過又是嶄新而平凡的一日。

從崇義到春明門,共要經過三坊一市,城中道路規整平坦,她們包袱裡只有幾件下人舊衣,並沒有多少負累。

可多日擔驚受怕,食不果腹,她們哪個不是嬌生慣養的,才走過一坊距離,就已經受不住了。

除了幼女明寶錦沒有戴帷帽之外,其他的女兒雖都遮住了半身,但藍盼曉也聽得出是誰在唉聲嘆氣,誰在輕聲啜泣。

女兒,她足有四個女兒,但沒有一個是她的骨血。

嫡女明寶清是明侯原配所生,次女明寶珊是妾室朱姨所生,三女明寶盈是妾室林姨所生,而明寶錦的生母已逝。

餘下那些素著面的婦人大多是明侯的姬妾,她們每一個的年歲都要比藍盼曉要大。

其中年歲最大的妾室苗姨其實是明老侯爺的妾,聽說是算了八字抬進來給那時候病重的老侯爺沖喜的,倒也真給延了兩年壽命,算是有功勞,所以即便她都沒跟老侯爺圓過房,也還是養在府裡了。

林姨的年歲最小,因年方五歲的幼子跟著才十三歲的次兄入了司農寺為官奴,悲痛欲絕以致於有些痴瘋了。

雖說相比起發配磧西(西域)的長兄,這都還算好了,起碼還在皇城裡頭,不至於天各一方,但這也是安慰人的話。為人奴僕,身不由己,此生不知還能不能再相見。

幸好明寶盈還在她身邊,算留存了一點盼頭。

‘這都是他害的。’藍盼曉直到明侯自戕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曾那樣畏懼的男人,實際上外強中乾,膽大無腦。

他妄想立一個從龍之功,卻不想最後是皇女登基,殺兄囚弟好不利落,天家亂糟糟一團,勢必要讓底下的人更痛上百倍。

明侯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卻令聖上不快,將罪責加重了。

‘若不是他畏懼天威,自裁了斷,三郎原本可以跟著我們走的,大郎也不必帶著鐐銬去磧西這樣遠的地方,就算入司農寺,與二郎兄弟在一處,起碼還算有個照應,讓元娘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