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滾燙,從他喉間吐露時就伴隨著極大的痛苦。

明寶清怔了一下?,問:“我和誰牽手?”

“林千衡。”嚴觀的眉頭皺了起來,面?上的神?色比他剜出箭頭時還要痛苦。

他此刻看見的是一葉纖長扁舟,是水面?上倒映著的綺麗燈火,是船上璧人攜手看水中?月觀岸上燈,是他二十歲行過冠禮後,打?算給自己的一個禮物。

那日是元宵燈節,天沒黑他就守在?侯府門口等明寶清出門,但他先見到了林千衡,然後看著明寶清走出來,搭著林千衡的手上了馬車。

這?一幕不過是痛苦的開端,但是嚴觀選擇繼續跟下?去。

在?明亮的燈火下?,她的面?龐從沒有這?樣清晰過,嚴觀終於?可以在?心裡一寸一寸把?她描出來。

從馬車到扁舟,從岸上到水中?,那璀璨的一夜漫長得像是橫跨了嚴觀的半生,像是一場他甘受的凌遲。

這?葉扁舟與金鱗池上的華麗畫舫相比實在?簡素,嚴觀還記得她在?畫舫上憑欄垂釣的樣子,那時是盛夏,所以兩?岸的山色濃翠,她也穿得清淡。

嚴觀不知道那種衣料是什麼料,不清楚那種顏色如何命名,他只記得她面?上粼粼反折的日光,照得她像一位鏡中?仙子,美好又虛妄。

嚴觀那時也和燈節這?夜一樣,掩在?岸邊的人群裡慢慢走,悄悄看她。

盛夏的畫舫繞山一圈,瞧不見了,而元正的扁舟則輕輕抵在?埠頭石階上,明寶清上岸時手中?那盞圓燈沒有拿穩,一晃就掉進了水裡。

那個圓燈是扁的,框架如一個可以掀開的圓形盒子,覆在?竹骨上的紙張是昏黃的,是一輪無可挑剔的滿月。

明寶清中途曾把燈蓋開啟展示給林千衡看,嚴觀也得以窺見其中?那盞小小的銀臺蠟燭,河上風大,未免蠟燭熄滅,所以只一瞬而已,燈蓋就被?扣上了。

燈蓋的紙面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只有寥寥幾筆刻出來的光痕,就映出一隻飽滿的玉兔。

那盞燈是嚴觀此生見過最簡單靈巧的,他怎麼捨得其沉在?水底?

“那個幫我撿燈的人是你?”

明寶清想起來了,那燈是她自己做的,也很喜歡,只是燈落進黑黑的河水裡,一下?就滅了,方位也看不清了。

她不想別人為了一盞燈犯險,就打?算不要了。

那人跳進水裡的時候,明寶清還以為他是失足,急忙讓下?人把?槳伸過去救他。

有那麼一兩?個瞬息,水面?上的漣漪漸漸平復,明寶清有些擔心,然後就聽見了石階旁‘嘩啦’一聲,那盞燈被?輕輕擱在?了她腳邊,像是被?魚兒託上來的。

而那人沒有上埠頭石階,直接攀到了岸上,淌著一地溼淋淋的水,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千衡扔了銀錠過去算是賞錢,他抬手接住了,然後‘咚’一聲,像扔石頭一樣又扔進了水裡。

岸上有三四人循著那道銀光就蹦進了水裡,場面?一時間混亂,明寶清連他的背影都沒有看清,只覺得他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