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瓢潑大雨。

遊飛和曹阿叔都身無分文,出?來?匆忙,沒辦路引,一路是要飯過來?的?,曹阿叔的?草鞋早就爛了,苦不堪言。

不過,他們打聽到那個?耍把式的?戲班在這裡落了腳,今日?雨大,戲法班子也走不了。

“在那!”遊飛使勁拍著曹阿叔唯一的?一條胳膊,指著在前?頭一處院裡卸東西的?騾車。

沒了胳膊的?人連牆頭都難爬,只能在下面給遊飛當人梯。

三文錢賃來?的?破院子,三間屋子兩間沒門,院中一棵光禿禿的?死樹沒法藏人,遊飛被雨澆得睜不開眼,隱約聽見?他們在裡頭罵罵咧咧的?,不知是在訓斥誰。

戲法班子十來?個?人,他們倆一個?殘的?一個?還沒長成,不能硬碰硬的?,想?著等晚上睡熟了,也一樣把孩子偷出?來?。

可能是老天爺見?他們倆著實狼狽可憐,雨日?無事,那些個?人打了些酒回來?吃,吃飽喝足,天還沒黑就呼呼大睡起來?。

雨聲譁然,遊飛和曹阿叔挨個?屋子看了一眼,都沒找到孩子。

遊飛往屋裡指了指,示意分頭進屋去找找看。

兩人分別進了間屋子,遊飛繞過幾個?木箱,木箱上躺著的?人鼾聲如雷,胸前?全是花生蠶豆殼,他再往屋裡進,一些沒開鋒的?兵器就擱在屋裡牆角。

忽然,他對?上了一雙清醒的?眼睛。

那個?少年木木然看他,似乎覺得他出?現?在此時此地,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遊飛沒有退,他衝那個?少年打了個?手勢,示意等下跟他們一起走。

那少年沒有反應,只是那一雙漠然的?眼睛裡多了一絲惶惑。

‘別怕。’遊飛用口型安慰他,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了個?搖孩子入睡的?動作,問:‘孩子呢?’

少年沒有回答,但他下意識轉動的目光洩露了答案,他撇了一眼左邊雜物堆上頭,最頂上的?一隻缸子。

那缸子並不是那種大水缸,更適合拿來用做醃小菜的醬缸。

遊飛走了過去,踮著腳小心?翼翼把那口缸子翻了過來。

黑乎乎的?頭髮,一雙髒兮兮的?小腳,衝著他的?臉。

遊飛的?心?跳直到這時候才劇烈起來?,他壓著懼意伸手去摸那些頭髮。

然後頭髮吃力地轉了開來?,露出?額頭、眉毛和一雙驚惶的?眼。

“噓,噓。”遊飛抱這孩子並不吃力,吃力的?是要把他連著缸子一起輕手輕腳抱下來?。

等終於把孩子從缸子裡拔出?來?抱在懷裡時,遊飛額上全是汗,但他渾

身都是溼的?,根本都不算什麼了。

遊飛轉臉看向那個?少年,想?讓他一起走,但那少年沒有動,他的?表情裡有一點尖銳的?失望,似乎沒想?到遊飛的?力氣還挺大,可以這樣靜悄悄地把孩子弄出?來?。

遊飛看著他,驚覺不妙,大跨步跑出?去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少年張開了嘴,發出?了聲。

那聲音是畸形的?殘破的?,顯然喉舌不全,激得遊飛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但依稀還聽得懂他在叫,‘阿耶!弟弟跑了!跑了!’

他居然管那種人叫阿耶,管偷來?的?孩子叫弟弟。

遊飛跑出?來?的?時候,那些癱軟的?醉鬼才掙扎著起身,怒罵叫嚷著。

曹阿叔連忙蹦出?來?給他倆斷後,孩子緊緊摟著遊飛,他們在大雨裡狂奔在這個?不甚繁華的?縣城裡,有一種亡命天涯的?感?覺。

但這真?的?一點都不瀟灑,人間根本就是地獄,遊飛腦子裡全是蒙的?,那幾聲畸凋的?呼喚一直在他腦子裡,他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