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一點,差事沒做完,她定沒有這份閒心在這一粒一粒地?吃石榴了。

吃到可以數清還?剩幾顆石榴的時候,孟容川就?不伸手?了,他想把這件事延長一點,想跟她在這間小水房裡待久一點。

明寶盈含著笑,輕道:“忙過這一陣,我想吃一盞好茶。”

“還?是小芽嗎?”孟容川問。

“喜好沒那麼容易變。”明寶盈伸手?啄了一粒石榴籽,孟容川不受控地?在心裡默數著‘七’。

他與她還?有七粒石榴籽的時間。

可偏這時,外頭傳來?一聲有些?蠻橫的叫嚷,是男聲,但漢話說得很古怪彆扭。

孟容川連這七顆石榴籽的時間都沒了,皺眉看外頭,但轉回臉時眉頭已經鬆開了。

他見明寶盈顯然很在意外頭髮生

了的事,就?把碗盞送了送,示意她吃完就?好去?。

明寶盈託了託盞底,指腹按在他的指頭上?,讓幾粒石榴沿著盞壁滾進了她口中。

“誒,還?有一粒下不來?。”明寶盈道。

孟容川收回了碗盞瞧了瞧,捉了吃了,手?腳麻利地?將碗碟都拾進食盒裡,低著頸說:“你先去?瞧瞧吧,小心些?。”

“等你一道。”明寶盈站起身?立在水房門邊,見孟容川提著食盒起身?,才往外邁了一步。

官署的前院站著幾個番使,正與女官們說著什?麼,很不滿的樣子。

孟容川瞧見為首那人身?上?有些?契丹皇族專屬的衣飾,果然就?聽明寶盈道:“是契丹的桓端王爺。”

“王爺又如何?鴻臚寺到底是官署,哪由得他這般呼呼喝喝,這個時辰還?這樣帶人闖進來?,是何居心?!”

孟容川與文無盡相較,除了書香氣之外,他的通身?氣度要稍微冷一些?,不似文無盡那般總是笑眼待人,但平時的言行舉止也叫人看不出他曾在軍中待過那麼多年。

可他到底在行伍裡生活了十年,有些?東西浸在骨子裡,一遇上?外族就?冒了出來?。

“也不是由著他們來?鬧的,典客署的署令和署丞也在,只是攔不住他們吧。”明寶盈側過樹影想要瞧個清楚,孟容川下意識伸出胳膊,明寶盈沒有瞧一眼,卻順勢將手?搭在他小臂上?,傾過身?子好奇地?張望著,“什?麼事情這個時辰來?說?典客署辦不了嗎?寺卿、少卿都不在呀,寺丞也回家了,只有魏主簿在了,難道是故意挑的這個時辰?”

桓端王爺聽得懂漢話,但說的不是很好,明寶盈和孟容川只聽見了‘憲君公主府’這幾個字在他嘴裡來?來?回回地?說。

“他是不是在說想住憲君公主府?”孟容川眉頭微蹙,心裡覺得這件事還?真挺不好辦的。

明寶盈點了一下頭,道:“憲君公主離開契丹時他尚是襁褓孩童吧,對母親會有印象嗎?即便有,他是契丹皇族,對這位毅然決然離他而去?的漢人母親,難道還?有會懷戀?”

此時就?聽那署令安撫道:“王爺勿怪,憲君公主府已經改做女官官舍了,此事實在不是我們能做主的。”

署令說的應該是輔興坊的公主府,確實已經改做了宮中高?階女官在宮外的官舍。

譯者正要說話,卻見那桓端王爺一把揪住署令的衣襟,一字一頓道:“蘭陵坊!”

夜遊

跟輔興坊的憲君公主府相比, 蘭陵坊的這間公主府就靜默了很多,低調到在嚴觀說起?這件事之前,明家這些在長安城中長大的小女?娘們都不知道憲君公主去世前的歲月是在這裡度過的。

英雄遲暮, 美人白頭都是人生憾事, 憲君公主既是英雄也是美人, 就讓她的逝去更悄然一些, 何必惹人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