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陳小鳳還沒有對任何人動過殺機,她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殺人兇手,沒想到自己所學的那些醫學知識,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

她沒想到自己會忍心除掉那個小豆丁。

那時候,她和所有年輕的姑娘一樣,關心著自己的頭髮和面板,惦記著房租和一日三餐。

她也是醫院裡最有愛心的護士之一,她血型稀有,但凡遇到需要輸血的病人,她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獻血。

她也的確偷偷喜歡著顧長海,偷偷幻想著和他一起生活的樣子,但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去實現這白日夢,顧長海畢竟離她太遠了。

直到她被那三個流氓欺負。

那晚,月亮很大很亮,月亮照亮了那三個流氓的臉,他們的臉上有緊張,但更多是興奮,他們口中說著汙穢的不堪入耳的話,他們怕她喊叫,一拳頭打在了她的太陽穴上。

她就那麼躺在潮溼的玉米地裡,雙手被人按住,雙腿被人壓住,無助地看著天上的月亮。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偏偏讓她遇見這種事。

她開始恨那頭頂的月亮,因為月亮它只會高高掛在天上,看她的熱鬧。

蒼天無眼啊……

後來,她帶著一身血,穿著已經被人撕成片狀的破爛衣服,拖著沉重的雙腿,殘破的靈魂,走出了漆黑的玉米地。

她告訴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所以她才遭受了這一切。

也許這是老天爺用了極端的手段推了她一把。

從那一晚開始,她感覺自己由內而外地發生了變化,她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也變了。

變強才能不被欺負,有錢就能遠離貧窮。

她再也不想陷在生活的爛泥裡,再也不想每天經過那片沒人的玉米地,只因為那邊的房租比市區便宜五百。

她要成為顧家的少夫人,她要趕走那個對顧長海冷冷淡淡的女人,她要睡在他們乾淨的鵝絨床墊上,她要給顧長海生個兒子,讓顧長海從此以後眼裡只有她。

到了那一天,她一定就能幸福了吧?

她就這樣走上了這條狹窄而擁擠的道路,她以為自己追求的是幸福,也一定會得到幸福。

但現在,回頭再看這條路……

陳小鳳哽咽無語。

二十幾年衣食無憂,但她並沒有品嚐到那所謂的幸福滋味。

現在她也不知道是自己是得到了更多,還是失去了更多。

也偶爾會想,如果當初去報警,是不是就能把那三個流氓抓住,給他們判個重刑,她的內心也許會得到解脫。

等時間撫平她身心的創傷,她還是那個熱情善良的姑娘。

她可能會答應那位新來的實習醫生的追求,和那個男人組建一個健康的小家庭……

但說什麼都晚了。

時間就這樣悄悄偷走了她的人生,她也在一次次選擇中,一錯再錯,等再回頭時,人生已過半,她也無路可退了。

這種後悔的心情一冒出來,陳小鳳就立即捂住了頭。

面對無法改變的過去,她感到一種剜心之痛,這種痛甚至變成了生理上的疼痛,就像有人拿著一把電鑽在鑽她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