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道:“冬天裡京城裡林韜犯亂的事,本來皇阿瑪因懷疑我,才密召我出塞。可三月間這樁公案竟然告破,結果自是與我毫無干係。我當時一時意氣,便說”皇阿瑪可曾想過,既可怪錯我這一件事,便可怪錯我很多事“……”十三說到這裡,我們其餘三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向前探了探身,均知能在康熙爺面前這般講話,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更何況這人是失寵已久處處見疑的十三。

他續道:“我衝口說出這話,心裡也是打鼓個不停。誰知皇阿瑪並未動怒,我也算逃過了一劫,事後真是屢屢後怕。”說完,他聳聳肩衝我咧嘴一笑。

阿瑪點點頭,笑道:“原來如此。”四阿哥也展開了眉,輕輕頷首:“因禍得福。”十三哈哈一笑,道:“如今背後的眼睛也少了幾隻,俸祿也復了幾分,日子舒坦得緊。”他微笑著看向四阿哥:“這樣就夠了。”四阿哥挑起了眉毛。

十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瑪,道:“在這花園晃了兩年,我倒是沾了些佟老爺子的仙氣和芷洛格格的迂氣。”迂???我撇嘴又撇頭,不再看他,卻見阿瑪也揶揄地看了我一眼,似乎還微微點頭,不禁咬咬嘴唇——這倆人!

只聽十三站起身來,接著說:“現在我只想做五哥——遠離皇父的眼睛,而後保有一絲血脈真情。”言及此,語調已甚是鄭重:“四哥,您帶著老十三走了這三十年,或許此時方可不再為我煩憂。”四阿哥緊抿著嘴,也站起了身,側頭看向十三,似乎在重新認識這個男人。終了,他低頭輕輕一嘆,而待抬起頭來,已是嘴邊含笑。他敲了下十三的肩,笑道:“話別說得太滿。”十三哈哈一笑:“儘可走著瞧!”

晚上。

十三和四阿哥一同回府,我和阿瑪一起吃飯。桌上盡是我喜歡的菜,我悶頭猛吃,不太敢面對阿瑪,只覺得似乎虧欠了他一份多年陳釀的感情,不知該如何彌補。

然而阿瑪卻心情極好,竟講起年輕時的故事,不由得我不抬起頭來聽他說。

他啜了口酒,哈哈一笑,道:“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是這般喝酒。”我笑道:“難道您還曾豪飲如牛不成?我可想不出。”阿瑪側頭看我,道:“為父和人比酒的時候,你可連影子都不見哩!”他見我睜大了眼睛,興致更佳,索性和我碰了碰杯,一飲而盡,我幾乎能看到他年輕時豪氣干雲的情形,不禁笑問:“原來您早就是神仙了,不過卻是個酒仙!”阿瑪笑著搖搖頭,道:“什麼酒仙,不過是年輕時候的意氣罷了。現在看到十三爺……”,他瞟了我一眼,續道:“就不由得想起那時的光景來。”說完他舉杯停箸,似乎在回想什麼。

“為父十幾歲的時候,正是咱們佟家門庭興旺的時候,只要是這花園裡人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你叔叔們都愛那皇城,他們自然做到了;我不愛受拘束,只愛日日享樂,自然也可以如願。”我不禁也停下了筷子,靜靜聽著阿瑪道來。

他笑著續道:“人年輕的時候總做出些傻事,而後回想甚至不知那是為了什麼。你阿瑪我也真真荒唐過一陣子。”我笑著打趣道:“一陣子?能有多久呵?您現在這麼超然脫俗。”阿瑪看著我,認真地說:“十年。”我不禁愣住了。

他衝我眨眨眼,道:“年少輕狂,除了喝酒、賭錢、騎馬、擊劍、打拳,那時我還愛浪跡江湖,經常就是帶上千兩銀票獨自上路,一年半載後回來,你猜怎麼——已經沒人識得我啦!”我傻乎乎地聽著,實在無法想象阿瑪所說的那個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他扯嘴一笑,道:“我當初也是仗著和萬歲爺從小玩在一起,感情一直頗好,倒也沒人能管得了我——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