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手捏著一雙毛絨絨的長耳朵,這才轉過身來,對莫熙笑道:“老漢還擔心姑娘你已經下山了呢。如此甚好,這幾日天氣晴好,下山容易遇上‘雪流沙’,還是再等幾日比較穩妥。”

莫熙聞言雙眼一亮,深深做了一個揖,道:“為何晴好天氣不宜下山,還請仙翁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是老漢在此住了幾十年,見得多了,也算摸到些規律。天氣或時冷時暖,或驟然轉晴,或春天開始融雪時,都很容易發生‘雪流沙’。就拿前幾日來說吧,一直陰雨,這雨水流到積雪下面,慢慢就會結一層冰。後來又連著兩日都放晴,這天氣一熱,太陽再一曬,積雪表面就會融化,雪水一點一滴地滲透到雪層下面,再重新凍住,就變成了‘溼雪層’。這種‘溼雪層’跟原先在那兒的雪,壓根兒融不到一塊兒去,所以原本渾然一體的雪就會變得鬆散,再加上雪跟冰混在一塊兒,雪層之間就更容易滑動。也就最容易發生溼的‘雪流沙’。這種‘雪流沙’是最危險的,一旦觸發,那都是大塊大塊的積雪滑落,一開始因為雪體重,所以速度不快,但是質地會很密,在雪坡上跟墨漬似的,愈滾越大,因此破壞力也更強。溼雪塊沿途還會帶下樹木和石塊,產生更大的雪礫。人一旦捲入其中,就絕不會有像遇到幹雪那樣幸運了。而且溼的雪一旦停下來,就會馬上凍在一起,人要是被埋在下面,很難爬出來。”仙翁說到此處一頓,見莫熙跟沐風亭二人神色凝重,不時交換眼色,詫異道:“難道二位已經碰上了?”

莫熙恭敬道:“不瞞仙翁您說,我二人正是昨日從南坡下山,剛巧碰上‘雪流沙’,死裡逃生才回到山上的。”

仙翁笑道:“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一頓,他補充道:“南坡向陽,更加危險,而且南坡的坡度說陡不陡,說緩不緩,卻是最危險的。”

莫熙好奇道:“這坡度又有個什麼說法?”

仙翁道:“是這樣,如果山勢過於陡峭,就不會形成足夠厚的積雪,而過於平緩的山坡又不太可能產生‘雪流沙’。所以這不陡不緩剛剛好,才是險中之險。說南坡危險,還因為一點。‘雪流沙’跟洪水一樣,也是有高發地帶的,也就是說,如果在某一處發生了‘雪流沙’,完全有可能在同樣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以後又捲土重來。而南坡這個地方,據老夫所知,每年發生‘雪流沙’又何止一次。”一頓,他鄭重其事道:“姑娘,若是真的想下山,切莫急在一時。須等一個寒冷、陰沉的天氣。大雪剛過,或連續下幾場雪後也切勿冒然動身。此時,新下的雪或上層的積雪尚未牢固,稍有擾動都足以觸發雪流沙。大雪之後又常常伴有好天氣,必須放棄好天氣等待雪流沙過去,才能行動。如果萬不得已,必須穿越危險區,應選在太陽已高照一兩個時辰後再動身,若是有雪流沙發生的話也多半在此之前,如此方可以減少危險。”

莫熙又是深深一揖,道:“多謝仙翁提點。仙翁可知‘雪流沙’是否能經過人為觸發?”

仙翁道:“那自然是可以的,便是普通人站在山上跺跺腳也有可能。不用說學武之人了。”

沐風亭跟莫熙交換了一個神色,心下已經確認這場雪崩跟瞿耀脫不了干係。他故意讓莫熙等這許多天,恐怕根本不是為了讓長老合議承影之事,而是在等天時!

莫熙道:“多謝前輩解惑。”

那仙翁笑著擺擺手,便提著雪兔自行遁去了。

莫熙道:“我們再挖一次墳吧。”

沐風亭道:“你是不是知道洛恆是怎麼死的了?”

莫熙搖搖頭道:“只是猜測。”

幸虧廂房後面的林子不大,新翻過的土堆在一片積雪中痕跡又十分明顯,二人很快便找到了。

照例,挖人墳墓的缺德事由沐風亭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