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聲音雖不高,但卻極其刺耳。一旁站在臺階下頭的曹吉祥沒有回頭,可聽見了門簾響動和腳步聲,就知道里頭的張越出來了。遂突然走上前去喝道:“程公公興許是奉命來見張大人,你們別隻顧著攔人,也問問清楚再說!”

“你也是司禮監的人,範公公有什麼話不對你說,還打發這麼個坐冷板凳的人過來?”

那印綬監少監是個高瘦的中年人,昨夜不在這兒當值,今早一來才知道自個做主的古今通集庫竟然給一個外官給佔了。他不敢向張越發脾氣,但多年也見不上一趟帝后,此時這心裡憋的火自然得沖人發,因此越發尖酸刻薄,“還有。你小小一個長隨,憑什麼和咱家你你我我的,連尊稱一聲公公都不會?”

曹吉祥被這尖酸的話頂得心裡一噎,正要說話,剛剛被人圍在當中的那人也不知道是被誰一把扯下了風帽,露出了頭臉來。這下子,不但張越看清了他,他也終於是看到了張越,忙扯開嗓門叫了一聲:“張大人,小的真是有急事!小的是從宮外來的!”

此時此刻,虎著臉還要嘲諷的高瘦少監一下子回過頭來,見張越果真是已經出了屋子,他立時閉上了嘴。作為內官,哪怕並不是常見天顏的,總有幾分說不出的驕矜,可在張越面前他卻未免擺不上來,見那冷目如電一般掃了過來,他禁不住後背心一涼,一時扯動嘴角擠出了一個笑容來。

“張大人。咱家是怕有人攪擾了你……”

張越卻沒有看他,而是對程九問道:“你說你是從宮外來的,你不在宮裡?”

程九見張越徑直對自己說話,鬆了一口大氣,忙快步走上前來,施禮過後便急急忙忙地說:“小的是被範公公派去出京辦事,今天才趕回來覆命,不想司禮監卻進不去了。因宮中辦事的腰牌尚未回繳,所以才得以進了東華門,可卻進不了仁壽宮。小的在宮中沒什麼可說得上話的人,又怕耽誤大事,聽說張大人在古今通集庫,只能來尋您想個辦法。張大人,小的剛剛從山西回來,是太后讓範公公吩咐的差事……”

一聽到山西這兩個字,張越心頭一凜,注視了程九片刻便點點頭說:“你隨我進屋說話。”

他既應允了,程九頓時如釋重負,畢竟。這大冷天跑一趟太原,來來回回凍了個半死,若是到頭來耽誤了事情,那責任最後全都是他背。跟著張越上了臺階,他正等著張越先進門,誰知道前頭的人竟是突然轉過身來招手叫人。

張越見曹吉祥動作敏捷地竄了過來,便壓低了嗓子吩咐道:“你去一趟仁壽宮,把他從山西回來的事情通報進去!務必隱秘些,可以用我的名義,興許太后會見你。”

要說同在司禮監便是同仇敵愾,那無疑是天大的笑話,再說曹吉祥又怎會不知道程九名為司禮監監丞,實則是比自己這個長隨好不到哪去,所以,剛剛跳出來說話,也不過是瞧著人被人欺負想起了自己的從前,而張越又正好就在背後的緣故。此時聽張越這麼說,他立時警醒到興許是真有大事,立馬不敢含糊,連忙答應一聲就一溜小跑往外頭去了。

張越既是一瞬間打消了親自詢問程九的打算,自然不會和人單獨在一塊,見曹吉祥剛剛跑出門不多久,那邊早上出現過的印綬監老太監就慢慢吞吞地進了門來,於是不等他開腔就搶在了前頭。那老太監聽張越說程九是身負要命出宮,今天剛剛回來,立刻把打官腔打圓場的心思全都吞回了肚子裡,哪怕是嫌麻煩,也只能吩咐人收拾出西廂把人安置了進去等著。眼見張越回房,他便冷冷瞅著那個惹是生非的少監,嘴裡只吐出了一個字。

“滾!”

仍是那張皺紋密佈悽苦無邊的臉,但隨著這一個輕飄飄的字,院子裡剛剛還驕橫神氣的大大小小頓時作鳥獸散,而想著日後的結局,一眾人都有想哭的衝動——這宮中一個蘿蔔一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