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不眨眼的鬼見愁……於是,冬至這天中午,張越派人將把那些送到他岳父家裡的禮物全都一一擲還,這頓時引起了一片譁然。

杜楨的冷麵京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連這位杜大學士上朝或是理事時坐的那輛半舊不新的雲頭車也是人人都認識,所以,杜楨落戶武功衚衕不到兩年,杜學士衚衕便是聞名遐邇,因為那大門每到年節根本送不進禮物去——事實上也沒幾個人敢送禮。可這一次,杜楨跟著皇帝北巡,竟然鬧了這麼一出,實在是奇哉怪也。

“就算小張大人再厲害,也不能越俎代庖把人送給他老岳丈的東西丟回去啊!”

“哪有這麼簡單。我聽人說,送禮的都是些六七品的官,甚至還有什麼都督府的經歷,全都是和杜學士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可畢竟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小張大人派去把禮物送回去的家人撂下了一句話,說是杜府不收禮的規矩已有多年,這要是他們不收回去,那就休怪他伸手要打笑臉人了!”

杜府門風嚴謹,雖是之前那些送禮人說的話讓家僕大為奇怪,但張越只告誡了兩句,這些閒話便一絲一毫都沒有傳出去,因此次日坊間有傳聞的時候,卻是絲毫沒有涉及到這一茬。而張越連夜寫了一份題奏送入宮中,隔日曹吉祥就上了張府傳話,說是此事太后已知,必不會聽信謠言。可張越心中有了疙瘩,情知錦衣衛東廠顧不上這邊,他就吩咐了自己人徹查。

十日假期剛剛過半,他的案頭上就已經擺上了一份節略。其中既有那留下禮物的五六戶人家這些天的交遊狀況往來人等,又詳述了家人僕役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一條條倒是清楚,但一眼看上去卻瑣碎得緊,自然是張布做的。而且,說是節略,卻也有厚厚的十幾張紙。翻閱著這些,張越便抬起頭看了看張布,見他臉上滿是忐忑。

“大人,這事情……我不甚上手。如果您覺得不好……”

“你已經辦得很好了。想必為了這個,下頭所有的人手都盯著這一件事去了。既然撒出去的網大,撈上來的東西也多,節略能寫清楚,足可說明這些年你長進不小,至於要分辨清楚事情輕重緩急,那就不是你的所能了。”

張布這才心安了些,等他出了書房,張越看著這一系列瑣碎的訊息,心想袁方畢竟是年紀大了,也該享幾年清福,但這位長輩這麼一交權撂挑子,他自己選出接手這一攤子的人選就頭痛了。父親也年紀一大把,還得管著產業,總不能拿這些去麻煩他。

胡七原本還算合適,可他已經過了明路得了官身,斷然沒有讓兩條線並在一個人手中的道理,張布只能匯總不能分析,連生連虎這些家僕雖是忠心,但從來不接觸朝堂大事,哪裡分辨得清楚輕重緩急。於是。拿著這厚厚一沓東西,他仔仔細細思量了許久,終於下了決心,於是把這些全都摺好了放在一個大信封裡,攏在袖中便出門往外走。

一路到了自己的院子,他就聽到裡邊傳來了一陣歡聲笑語,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三三背詩的聲音,卻是白居易的一首賣炭翁。白居易的詩既有如長恨歌這般香豔悽楚皆有的豔情詩,也有琵琶行這般借人喻己的傷懷之作,但唯有一首賣炭翁曾經引起張越深深的共鳴——畢竟,前世裡兒時的艱難,他至今仍難以忘懷。於是,他忍不住在門口站了一站。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這詩你既然會背了,可知道是什麼意思?”

大約是三三搖頭,裡頭的杜綰便轉向了靜官問道:“靜官,你和梁先生也已經學了幾個月,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娘,這詩是講的唐